谢珠藏愣了一下,站起身来,推门而出。
近处的天色已经沉了下来,不过天际还能见到一抹淡淡的余晖。但这一抹余晖在漫天的星火面前,显得便有些暗淡无光。
火树银花,比漫天的星子更加夺目。
“阿藏,喜欢吗?”玄玉韫就站在台阶后,带着笑望着她。
谢珠藏一时怔愣,没有动。
“啪——”又是一声响,焰火一飞冲天,又在最顶点倏地散开。星子纷纷如雨落,点亮了明净的朱墙白雪。好似让人突然意识到,在这沉郁的暗夜里,原来也藏了温情脉脉的美景。
他跟他们都不一样啊,这不是她早就知道的事吗?
谢珠藏脸上的笑与灵动,也好像被这焰火惊着,从沉睡中悠悠地醒过来。她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飞扑到了玄玉韫的怀里朗声道:“喜欢!”
这两个字一出口,便将先前的犹疑、困顿都抛之脑后。谢珠藏垫着脚,用力地在玄玉韫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真正地高兴起来。
玄玉韫反而唬了一跳,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高兴,一时又是激动又有些难以置信:“你怎么……怎么这么……”他半晌也没说出完整的话来,只好又顾左右而言他:“你下次不能这么扑过来了,雪天地滑,你得小心着点。”
“知道啦知道啦。”谢珠藏挽着玄玉韫的手,笑盈盈地看着高处的焰火:“我喜欢韫哥哥送我的焰火嘛。”
“咳,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看得到。”玄玉韫将手放在唇边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地挪开视线。
“那是她们沾了我的福,不是嘛?”谢珠藏摇着他的手,眼巴巴地看着玄玉韫。
他被她摇得没法,只好低头看着她。可一看到她的眼睛,玄玉韫立刻就知道自己只能落荒而逃。除了低声说“是”,他说不出第二个答案来。
谢珠藏这才满意了。她靠着玄玉韫的肩膀,头上玄玉韫送的凤栖梧桐玉簪时不时地晃着玄玉韫的眼睛。
“韫哥哥,你以后……会纳良娣吗?”谢珠藏喃喃地问道。
她在心中千回百转了许多法子,知道自己若是学着扈昭仪以退为进,或许更能激起玄玉韫的同情。可她就是一点儿都不想这么做。她压抑迂回太久了,只想对着自己最亲近的人,直白地袒露自己的心声。
她自小就跟玄玉韫一起长大,玄玉韫身边也从来没有除她以外的第二个人。她学不来那贤良大度,她一点儿都不希望玄玉韫纳妃。
玄玉韫正忍不住看看玉簪,又从玉簪处看着谢珠藏玉白的小脸,乍一听到谢珠藏的问题,他还没回过神来:“纳良娣是什么?”
玄玉韫说完就明白了过来,哭笑不得地道:“难怪孤刚回来的时候,你站在台阶上那么闷闷不乐,原来就为着这事儿啊?”
“这难道不是一件大事吗?今天赵婕妤都跟我说了,连大公主都跟着帮腔。韫哥哥都不知道我心里多难受。”谢珠藏歪着头,撇撇嘴,小声嘟囔。
“总算知道告状了?”玄玉韫笑着想把她的玉簪扶正,谁知手才碰到玉簪上呢,谢珠藏就警惕地捂着头护着发髻:“你是不是又要拔我的玉簪呀!”
“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呢?这是孤送你的,怎么活像是孤不待见它似的。孤是想替你扶正玉簪!”玄玉韫瞪她一眼:“还有什么纳良娣的话,以后都不要再提了。父皇跟孤提过,孤早就驳了。”
“你那点难受的心思,也好好地收好了。”玄玉韫漫不经心地看着远处的焰火,好像并不觉得自己在说一件令世人惊骇的事:“孤不会纳妃的,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谢珠藏一震。
是啊,前世之时,玄玉韫也是断然拒绝了玄汉帝逼他纳妾的旨意,甚至不惜跪在养心殿前抗旨,哪怕他明知这样会触怒玄汉帝。
“为什么呀……”谢珠藏喃喃地问道。
是前世的她在问,也是今生的她在问。
玄玉韫侧首看她一眼,又扭过头去看着焰火:“想知道?”
谢珠藏用力地点头。
“那就等孤生辰那日,给孤备好礼物,孤满意了,就告诉你。”玄玉韫的眸子里透出无尽的笑意,是狡黠而又漾着脉脉深情的笑。
第76章 春日宴
玄玉韫的生辰, 是在仲春。
阿梨抱了几枝杏花高高兴兴地推门进来,就见谢珠藏正在看装裱好的《春日宴》。
阿梨将杏花放进桌上的白釉五彩蝴蝶纹玉壶春瓶,又往上头淋了点露水, 然后才抱着玉壶春瓶, 好奇地问道:“姑娘打算把《春日宴》送给殿下吗?之前婢子从司宝司领了个长条的檀香木盒来,上头就雕着春景,正好能放姑娘的刺绣。”
谢珠藏瞥眼就看到阿梨手上抱着的玉壶春瓶, 她笑着伸手点了点杏花瓣:“这杏花可真娇呀。”
阿梨喜笑颜开:“萱椿亭旁边的杏花都开了, 亭子里也准备妥当了,姑娘一会儿去看看, 殿下一准喜欢。”阿梨将玉壶春瓶放下来:“姑娘,婢子给您去找那个檀木盒?”
谢珠藏点了点头:“也好,把《春日宴》装起来, 一会儿我去送给陛下。”
阿梨愣了一下,困惑地道:“姑娘, 您不是要送给殿下的吗?”
阿梨可是记得牢牢的,自打谢珠藏开始绣这幅《春日宴》, 谢珠藏的目的就是为了送给玄玉韫当生辰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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