昳华笑,走过去将她抱起来,蜷在自己怀里,说道:“夫人辛苦了。”
清挽的身子一紧,又放松下来。耳根莫名有些烫。夫人,她的新身份。“还好,不如夫君。”声音软软糯糯,有一些清灵,似丝丝上好青绸,熨偎人心。
头顶传来低笑,震慑到胸腔里,穿过耳鼓传到清挽心里,使人微醉。“笑什么。”
“没笑什么。”他扶起她,两人侧身相对,他望着她眼睛,语道,“我知你有遗憾,未尝□便嫁作□。清挽,若有一天,你遇见让你倾心的男子,大可告知我,我自会成全你一段姻缘。而丞相府,是你家。”
清挽笑,忽视眼角湿意,道:“知我者昳华也。”
昳华笑,不语。
“但是,夫君。宋清挽是一个骄傲的女子。一生只做一□子,愿嫁,便不会悔。”她凝睇着他,秋波盈盈,熠熠光华。
喟叹一声,昳华重新将人儿圈进自己怀里。好像从现在开始,他才意识到,或许他并不如想象中了解她。这个在十岁那年突然闯进生命的女子,温柔恬淡,大方知礼,才情无双,却亦,独立坚强。
“那么,夫人。”他笑,“春宵一刻值千金。”
闻此怀中女子抬起头来,青丝蜿蜒倾泻,长眉连娟,微睇绵藐,眸中七分惊愕三分茫然,灿如春华,皎如秋月。她突然明白过来,粉颊飞霞,明眸善睐。“昳华……”似娇似嗔,喏嚅无措。
眸中笑意加深,他道:“夫人伺候为夫安歇吧,为夫累了。”
定了定心神,清挽生平第一次替人宽衣,虽已练习过无数次,但……还是忍不住微微发抖。看着那双在自己胸前无意撩拨的小手,柔弱无骨,晃得他心不在焉。咱们的顾大丞相,只好微微一叹,握住那双浑然不觉的手,轻声道,“还是我来罢。”
龙凤喜烛,烛泪缠绵,燃至天亮。
卯时一刻。清挽醒。她小心翼翼起身,唤来贴身丫鬟,稍作梳洗,便着手为丞相大人的早朝做准备。
“小姐,不是我说,相爷的这些活计,应是有人打理的,以前他们做着,现在也该由他们做去。您刚嫁过来,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官宦小姐,哪儿能让您做呀!您又何必费力气揽来呢。”冬儿放下铜盆,铺好洗帕,秀气的眉微微蹙起。
“冬儿。”清挽唤道,“休要胡言。这本该是一个妻子该做的事,怎能假经他人之手。以后这样的话,莫要想,莫要说。你家小姐,有你家小姐的骄傲。”
冬儿低眉答应了一声“是”,便退出去准备了。
清挽的骄傲。是他这个夫吗?顾南城清楚的听见房间里的响动。他在她起身那刻便已醒来,对于久经官场并常年习武的人来说,即使睡着,也是需保持戒心的。他身旁未曾睡过人,自是需要适应的。就像她昨夜亦不曾安睡一样,想来这终究不是将军府,不管布置得多像,还是令她不安。况且,从知己到夫君,这样的转变,到底是需要时间的。
好在,他们有的是时间。
而这亲,终究是成了。
他睁开眼,看见清挽正好将他的朝服摆好。他起身,穿鞋下榻。
“早安,夫人。”
清挽回过头来,笑:“早安,夫君。”
下一刻,一个温润的吻落在她眉间。
两人对望,默契相笑。
“昨日听宫里来的消息,礼部尚书的小公子学成归来,今日宴请百官做客,我自是要去的。夫人若无事,可同去。顺便答谢许大人命人连夜赶制嫁裳之劳。”
“说道嫁裳,夫君,我……”
“做一个既配得上又不会抢你夫君风头的丞相夫人?”昳华俊眉一挑,含笑戏道,“因为夫人的杞人忧天,让为夫错过了惊艳夫人的机会呢。”
清挽微恼。看到他昨天的新郎装束,知晓自己确实是杞人忧天了。这般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怕是人世间再美的女子,站在他身边,也只会算作陪衬吧。当外貌已不能比较,气场,决定一切。
“顾南城。”她唤他,微微气恼。
看着她脸上熟悉的神色,他微微安心。也罢,慢慢来。
“夫人,为夫上朝去了。”
“……”
虽说她为武将之女,但父亲的管教并未曾有半分松懈。宋震杨虽是一介武夫,对他这个女儿,却是疼爱至极。王子公主们受的是何等教育,她便有过之而不及。却也不是迂腐,毕竟是武将,驰骋沙场多年,眼界到底是比平常官宦人家开阔些。最大限度的自由,还是有的。于是她懂四书五经琴棋书画,却不受其限制,自有一套开明精致的言论。这些都得功归于父亲允许清挽女扮男装,一年两次的出府南下。将军府在京城,但宋震杨却并不是京城人士,祖上定居淮州,是典型的南方人。家族中人,一些人得将军府举荐,在朝为官,亦迁居京城;而更多的人,是在淮州的。也因此,清挽得有机会,偶尔回淮州,不受京城条条框框束缚,难得的做一个普通的女儿家。
原本以为嫁为□后,这样的机会是没有了的……可是……
早上那个男子去而复返说的话,又轻轻萦绕在耳边。“清挽,丞相府不需要一个内外兼得的丞相夫人,你只是顾南城的妻子。你可以在外面闹,在外面闯祸,在外面自由做你自己,然后其他的,有我。天塌下来,亦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