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萧铣第一次见到皇后独孤伽罗。他入朝为官数年,杨坚都见了五次以上了,但是后宫的后妃,却是一个抖没见过,包括皇后在内。如今在他眼中的,只看到一个已经要六十岁了、垂垂老矣的老婆子。虽然梳妆的宫女依然尽力把满头华发往后梳,好让面上的皱纹舒展开一些,然而在病魔和岁月的折腾下,这些都不过是蚍蜉撼树的无用功。
没有人敌得过生老病死,人唯一能够选择的,或许只有离开这个世界时,究竟选择惊恐、畏惧,还是豁达,坦然。
咳咳hellip;hellip;是颖儿啊,过来,让皇祖母看看hellip;hellip;都十六的孩子了,也是你父王忙于国事,耽误了你,唉,世上哪有他这样当爹的,一辈子就一个女儿,还这么不当回事儿。rdquo;
杨洁颖听得眼圈自然而然就红了,萧铣也不知道该如何表现,只能是把头低得更低,挤出一些悲戚的神色,无声无息那种。说实话他和独孤皇后真不熟,要有啥代入感很不容易,或许,唯一一点应该感谢的地方,便是独孤皇后这辈子一直力挺二儿子杨广当太子,在这件事儿上出了大力,如果将来萧铣真有机会取而代之的话,独孤皇后当居首功。
这么一想,似乎这个奄奄一息的老婆子也变得亲切了一些。
独孤皇后显然事先并没有得到人给信儿,不知道杨洁颖和萧铣今天来的真实目的,还当他们只是纯来探病,所以有一搭没一搭先扯着杨洁颖说了一会儿,直到声嘶气喘才消停一些。事实上,这种事情如果不是当事人亲自来请示,而是让人提前转告的话,也着实不礼貌mdash;mdash;和尊长说婚事,那是商量,而非通知,派人提前知会一声,那算是什么道理。
半晌,老眼昏花的独孤皇后终于注意到了萧铣。
你便是hellip;hellip;采蘅的娘家侄儿么?倒是一表人才,嗯,你们老萧家,都是一表人才。当年你那六叔,本宫看着便很顺眼hellip;hellip;罢了,不提往事了,今日居然入宫求见,也是来陪你表妹探老婆子的病的么。啧啧啧,从不曾见的远亲都来了,看来老婆子是时日无多了。rdquo;
独孤皇后口中提到萧铣的叔父,显然是想起了当年兰陵公主出嫁之前,河东柳氏与兰陵萧氏争为驸马的那段往事了。只可惜当时柳述不仅有杨勇支持,更有高颎支持,而当时高颎在皇家私事上的影响力,都还尚且在皇后之上,以至于杨坚基本上只听高颎的谏言与朝臣联姻。但是这件事情上,如今看来,独孤皇后自己终究是不满意的。
萧铣听了这句话,心中暗喜,便更有把握了。
皇后娘娘不过是积劳成疾,既然可以调养缓解,想来是不妨事的,何不宽心为上呢。外臣今日前来,一为探病,二却是另有一事,想向娘娘禀报。rdquo;
说着,萧铣便把纳采问名的结果委婉的向独孤皇后说了。独孤皇后先是一愣,随后转过去又看了一眼杨洁颖,这才伸出枯瘦的手臂,紧紧抓住杨洁颖,老怀大慰地呢喃着:这是好事儿啊,难得萧郎君为国事东北西走这些年,倒是耽误了你的大事。唉,本宫还道是你父王没见地,误了你,却原来是这般事故。rdquo;
皇祖母,孩儿等得!今日虽然表哥已经放完外任回京,只是皇祖母久病缠绵,自古哪有亲长病中行这般事儿的,孩儿只求得了皇祖母准信首肯,便已经是万千之喜了,正事儿hellip;hellip;还是等皇祖母安妥之后,从长计议再定期限吧。rdquo;
杨洁颖口中这么说,然不忍之色早已流露无疑。独孤皇后虽然老眼昏花,脑子却不糊涂,对于自己的病情当然是有预见的。
荒唐!本宫的病,本宫自己心里明白,没得再耽误你们少年人了mdash;mdash;你们若是不依,还要本宫正式下懿旨不成?咳咳hellip;hellip;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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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皇后久病不耐多聊费神,须臾萧铣与杨洁颖告退而出,不过,却已经讨得了准信儿,如此一来,最后一块礼法上的隐患也彻底消弭了。
回到东宫,把情况与杨广、萧妃仔细汇报了一番,第二日,萧铣便去寻了深明礼法、德望资历足够的人士来勘定吉期,完纳吉之礼。
杨广身边的德高望众堪为居间之人自然是很多,然而纳吉的主持者必须是男方选定的,所以这些人自然帮不上忙。好在萧铣家中虽然没了别的直系男性长辈,却还有靠谱的师友,这事儿他略微一想,便找到了还在太常寺做太常博士的欧阳询。
太常寺主朝廷祭祀礼法,要说占卜黄道吉日谁最权威,那便肯定是太常寺这个衙门无疑了。太常博士虽然不是衙门的主官次官,却是专业人士,欧阳询与萧铣早年的师兄弟关系又是男女双方亲属都知道的,便更加方便了。
萧铣找到欧阳询,说明来意后,当时便很有职业道德卖弄本事,引经据典兼顾掐算,帮萧铣推了三五个吉日。然而,或许是太有职业道德了,萧铣拿到手一看,上上吉日最近的只有九月间有一个,然后便要到十月了。
没办法,萧铣只好私下里给欧阳询做工作,进行深入细致的思想政治教育rdquo;,让欧阳询明白事情紧急、夜长梦多的道理。说完之后,欧阳询表示完全明白,再推算一番,一咬牙,断言说五日后的中秋佳节便是上等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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