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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洲秩序的基础一直是谨慎地将绝对的道德观和政治区分开来,因为以往试图将一种信仰或道德体系强加给这个大陆上形形色色的民族的尝试均以灾难收场。而美国既有劝服他人改变信仰的精神,又融入了对现有社会体制和等级制度根深蒂固的不信任。因此,英国哲学家、下院议员埃德蒙middot;伯克曾对其他议员说,殖民者输出了英国人的自由理念,同时也输出了众多非主流教派(新教精神),这些教派在欧洲备受压制,彼此主张各异,唯一的共同之处是都崇尚自由。这些力量在大洋两岸相互交织,形成了独特的民族面貌:北美人的民族性格与其他民族迥然不同,最突出的特征就是热爱自由。1
    1831年游历过美国的法国贵族亚历西斯middot;托克维尔撰写了一部讲述美国人精神和观点的著作,该著作在今天看来仍然颇有见地。他认为美国人的性格应追溯至他所谓的起点。在新英格兰,我们看到了当地独立性的诞生和巩固,它至今仍是美国自由的主要动力和生命线。他写道,清教徒主义不只是一种宗教学说,它在许多方面还体现了最为纯粹的民主和共和理论。他总结道,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的产物,在世界其他地方,它们互相冲突,而在美国,它们以某种方式结合起来,形成了一个奇妙的组合。我指的就是lsquo;宗教精神和lsquo;自由精神。2
    美国拥有开放文化和民主原则,千百万人将它奉为楷模,希望能够栖身于此。与此同时,美国坚信自己的原则具有普世性,这给国际体系带来了挑战,因为它暗示不实行民主原则的政府就不是完全合法的政府。这一信念根植于美国人的思想深处,只是偶尔才会成为官方政策。在美国看来,世界绝大部分地方都生活在不尽如人意的暂时性安排之下,终有一天会得到救赎。同时,他们与美国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国家之间的关系肯定也含有潜在的敌意。
    自美国建国之初,这些互相矛盾的关系就已经存在。对托马斯middot;杰斐逊来说,美国不只是正在形成的大国,也是一个自由帝国,是一股代表全人类捍卫善政原则的不断扩展的力量。杰斐逊担任总统期间曾经写道:
    我们感觉肩负的责任不限于我们自己的社会。我们不可能没有意识到,我们是全人类的代表。时势拒绝了别人,但对我们偏爱有加,赋予我们责任,去证明一个社会可以为其个人成员创造多大的自由和自治空间。3根据这一定义,美国的成功扩张与人类的利益密切相关。杰斐逊总统精明地运作了1803年的路易斯安那购地,使国土面积翻了一番。退出政坛之后,杰斐逊向门罗总统坦承:我一直把古巴看作我们联邦诸州体系最有意义的补充。4杰斐逊还致信詹姆斯middot;麦迪逊,称:我们届时只要再把北部(加拿大)纳入邦联hellip;hellip;就能建立一个自古以来从未有过的广袤的自由帝国,她从建国以来就未测量过国土,而且我确信,古往今来的宪法没有一部像我们的宪法一样设计巧妙,允许我们享有一个幅员辽阔的帝国和自治政府。5杰斐逊及其他政治家认为,他们所设想的这个帝国与欧洲的帝国迥然不同。他们认为欧洲帝国建立在对异族的征服和压迫之上。杰斐逊脑海中的帝国本质上是北美式的,是自由的延伸。(而且事实上,尽管人们对这一事业或开国元勋个人生活中的矛盾众说纷纭,随着美国的扩张和日益繁荣,民主也不断扩展壮大,对民主的追求在西半球及全世界生根发芽,蔓延开来。)
    尽管美国宏图远大,因地理位置优越,资源丰富,反而觉得外交政策可有可无。美国依托两个大洋而安全无忧,它完全可以把外交政策视为一系列间歇性的挑战,而不是一项永恒的事业。按照这种观念,外交努力和使用武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行动阶段,各自遵循自己的规则。美国一方面具有全球视野,另一方面怀着矛盾的心情看待他国。其他国家不像美国那样幸运,必须苦心经营国家利益,寻求均势,把外交政策当作一个永无休止的过程。
    美国在19世纪取得大国地位之后,这些习惯仍然根深蒂固。数代人之间,美国曾三次采取果断行动;两次世界大战和冷战;对抗敌对的甚至是生死攸关的威胁,挽救国际秩序。在每次行动中,美国都成功维系了威斯特伐利亚体系和均势,却又指责正是这一体系导致了战争的爆发,声称希望建立一个全新的世界。在这一阶段的大部分时间里,美国对西半球以外地区的潜在战略目标是,改造整个世界,从而不必再扮演其战略角色。
    当初,美洲大陆闯入欧洲人的意识,迫使他们重新审视既有的思想。对那些试图彻底改造世界秩序的人来说,定居美洲展开了一幅全新的图景。对早期来到新大陆的定居者而言,美洲位于趋于分裂的西方文明的前沿,是他们尝试建立道德秩序而一展身手的新舞台。6这些殖民者之所以离开欧洲,不是因为他们不再相信欧洲是世界的中心,而是因为他们认为欧洲不能响应时代的召唤。宗教纷争和血腥战争让生活在威斯特伐利亚和约下的欧洲得出痛苦的结论:让整个大陆团结在单一神权治理之下的理想永远不可能实现,而在遥远的美洲彼岸正可一展身手。欧洲只能接受现实,以均势换安全,而美国人(他们开始这样看待自己)则胸怀着通过团结和治理实现救赎的梦想。早期清教徒声称,在新大陆弘德行善是以某种方式改造他们离开的那片大陆。清教徒律师约翰middot;温思罗普为了逃避宗教压迫而离开了东安格利亚(即古英格兰)。他在1630年开往新英格兰的阿贝拉号(Arbella)船上布道,称上帝想把美洲塑造成全人类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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