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篱用剑掀掉草皮,露出光滑的岩石,那石头上,有一个花状的凹洞,江篱看着那洞的样子,只觉眼熟。这里想必便是梨潇谷的入口,如何进入,只怕便全在这洞上。
江篱只是蹲着,对着那洞口,仔细端详。忽然,她伸到头上,拔下那一根白玉簪,将那簪头伸入洞中。果真如此,若非她日日戴着这玉簪,今日来此,只怕要无功而返。
玉簪入洞,便听有细小的“悉嗦”声,江篱白净的脸庞上露出了笑意,她的嘴角,即使不笑的时候,也总是微微扬起,让人觉得她可亲。可是这么些年来,她却很少真正笑过,今日这次,只怕也是难得一见。
响动过后,岩石板向一旁移去,露出偌大的洞口。向下望去,长长的石阶,看不到尽头,只有微弱的光线闪动,预示着出路的方向。江篱唤过夜雪,牵着它入内,不忘将那岩石板重新关上。她既进了来,便从未想过如何才能出去。
洞中地方狭窄,石阶上已长出青苔,稍显湿滑。进洞时,夜雪抢在前头,挤进洞去。江篱自然明白它的意思,这洞内不知有无凶险,夜雪忠心护主,生怕江篱遭不测。江篱时常会想,人都说马乃牲畜,可是很多时候,它却比人来得更为重情重意。这个世上,除了夜雪,她很难再去相信任何活物。
马蹄声声,江篱不自觉便和着那节拍走下台阶,前方的一丝光线是唯一的指引,江篱的心中开始敲起鼓来,越到要见到他时,心情越为紧张,也越是复杂。到底该说些什么才好?抑或,他又会对自己说些什么?
如此想着,路便觉得好走一些,仿佛在更为艰难的事物面前,眼前的这些小麻烦便可忽略不见。
走了约莫两柱香的功夫,眼前的光越来越亮,江篱慢慢看清了洞中的景色。这洞不像是人为开凿,形状并不规则,像是先前走下来的地方便较狭窄,可到了后半程,却又开阔起来。
夜雪似乎有些不安,回头望了江篱一眼。江篱走上前去,想与它并排而行,却被它用前蹄赶至后方。江篱刚要开口安抚,一阵强烈的阳光已射了过来,她下意识地便抬手去挡,头往上仰,便见那洞中顶部,竟刻着十字:入得梨潇谷,生死不由天。
这分明是人刻上去的字迹,江篱一抬手,摸上那几个字,细看一番,冷笑道:“真是好大的口气。”
心中一股怒气犹生,江篱顾不得夜雪,快走上前,几乎是跑着出了那岩洞,她倒要看看,她的生死,会掌握在谁人的手里。
尽管怒气犹在,江篱却也并不莽撞,脚还未踏出洞口,剑已握在手中,两眼与双耳都保持警惕,注意着四周的一切。
没有人,竟然空无一人。莫说连人影,出洞后便只见青山点翠,花红鸟绕,完全一副仙境模样,丝毫不见有何危险事物。
江篱心内疑虑未消,依然小心地向前探路。此处与来时的山路真是大不相同。谷外冰天雪地,绿意尽被白雪覆盖。可是入得谷内,却是春意阵阵,饶是她衣衫单薄,也觉暖意融融。此行若非有事在身,在这样一个世外桃源游玩一番,倒也惬意。
江篱牵着夜雪,沿着一条丈宽的小溪往前而行。突然,她觉得手中的缰绳一紧,回头看去,只见夜雪像是受了刺激,拼命摇晃身体,最后竟将缰绳从江篱手中扯了回去,两只前蹄高高抬起,又重重落下,向着前方狂奔而去。
江篱愕然,手已按在剑柄上,拇指轻轻一动,“喀嚓”一声,剑已出鞘半寸。
夜雪奔出几步,停了下来,仰天长嘶不止。江篱顺着方向望去,只见一只雀鹰在天空盘旋数圈,突然加快速度,冲夜雪飞来。
“小心!”江篱急得大叫一声,拔出剑来,便要将那雀鹰斩杀。可待她跳至夜雪身边,尚未动手,却又停了下来。她已看清那雀鹰的模样,知其对夜雪并无加害之意,便又将剑插回鞘内。
夜雪见那雀鹰,极为兴奋,不愿再往前而行。江篱知它心意,不愿勉强,只嘱咐它留在原地,便独自一人向谷内而去。
走出不多时,一阵大风刮来,不知从何处,竟裹来许多白色花瓣。江篱抓住几片,只看了一眼,便已认出,那是梨花的花瓣。此处既名梨潇谷,想来梨花必少不了。
江篱望着那花瓣飞来之处,不自觉得便走了过去。此处只是一条狭小山道,以她的经验,再往前走,必有空旷之地。
果不其然,拐过前方一个弯,天地便全然不同。一片梨树林出现在眼前,此时谷中正值春季,满树的梨花开得繁茂,白色的花朵簇拥在一起,便如一个个花球般,将整个林子都装点成了白色。
隐约间,江篱看到林中有一模糊的身影。一阵舞剑声传来,虽听不连贯,却也能分辨出,此人剑法精妙,内力深厚。如此距离,依然能有剑声传到,非寻常人所能做到。
江篱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念头,是他,必定是他。敢在入谷的山洞内写下如此狂傲的字,舍他其谁。他的雀鹰也在此处出现,更何况,再走近几步细看之下,那身穿白衣的男子,此刻所舞的,正是那套他最为得意的作品:伏裳剑。
他也曾手把手,将这套剑法传授于她,只可惜,缘分太浅,江篱尚未学会,便与他人世两隔。未曾想,十年之后,再次相见,却依然可见这套剑法。
白衣男子舞得兴起,似乎并未感觉到有人已到了这梨花林中。江篱心跳加速,慢慢向他走去。握剑的手微微发抖,她甚至有一种错觉,感觉并非自己的手在抖,而是手中的剑,看到那人,竟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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