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没有光,只有石头外磅礴的大雨和一个电量已经极其微弱的手电筒。她只能徒手去推石头,当然是一无所获。
在绝望中,她仰头看见了顺着石头缝飘进来雨丝,于是她打算顺着石头往上爬, 爬到能够雨能够飘进来的地方。
失败了一次、两次、三次……她不记得失败了多少次,因为她摔下来了无数次,因为石头泥泞湿滑,最终她找到了一块可以通向外界的石头,搬开,但显而易见的是这块石头的缝隙仅仅只能让她看见外面,而无法让她出去。
外面很黑,雨也很大,可她知道不能再等了。没有人会来救她而知道这里有个她的人也绝对不可能救她,而她身上的馒头也只剩下一小口了。当然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事情是,这里的泥土是黄黏土,而石头的缝隙之中都是这样的泥土,现在有雨,所以泥土还是湿润而泥泞的状态,但当雨过天晴,太阳出来烤着这些泥土,石头与石头的连接处变得坚固,她恐怕就再也不用想着出去了。
于是她咬着牙,一点一点地用手指扣着石头间的缝隙,努力让它们变得松动起来。一块两块三块四块……外面的夜色逐渐消退,阳光开始取代黑暗,她面前的空间也逐渐变大,最开始只需要搬动一两块,后面再想搬动一层就需要搬动多几块石头,石头也不规整只能靠着毅力一点点挪动。
这个故事她后来跟别人说过一次,那人很同情地问她,没有想过放弃吗?
从那之后尼克斯再也不提这件事了,因为会问出这样问题的人一定没有经历过生死,即便听完整个故事对方也最多是感慨、安慰可能还要说一句你运气真好。
但是对于那个时候的她来说,其实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指尖都已经血肉模糊了,但是石头上并没有太多的血迹,因为泥土砂石混进了她的肉里,血被凝固住了,疼,但是她几乎感受不到疼,因为比手指的疼更加强烈的是绝望。
是死在这里的绝望。
那时候她就明白了自己心底的想法,死,可以,但是绝对不能死得毫无价值,她要替哥哥报仇,她要让那群玩弄人心的恶魔尝到自己亲手种下的苦果。
脑子是空白的,信念使得她的动作变得机械,变得麻木。当又一块石头被她推下去时,她知道自己成功了,筋疲力尽地趴在石头上,脑袋晕沉沉的,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只觉得失去了平衡,从山洞里摔了下去。
其实也不足为奇,当时她把自己的腰垫在石头上,头重脚轻再加上眩晕,所以产生了后面滚雪球的连环反应。她其实已经没感觉了,哪怕是滚下高高的石头山,哪怕背后刺拉拉的疼,都掩盖不了外面新鲜的空气带给她的喜悦。
她逃出来了。
后来她似乎是睡了一觉,也可能是昏迷了,醒来后就像是电影里演的那样她出现在了病房中,护士说有人打了120,直接指挥着救护人员找到了她所在的位置。不过他们也只知道是个女声打的电话,因为他们到达的时候现场只有一个筋疲力竭血肉模糊的她。
是谁呢?
她心里其实大概清楚,毕竟那样恶劣的天气,能找到她的人大概只有知道她在那里的人。但是她并不会因此便放弃自己的追击,因为哥哥给她的遗书她每个字都不会忘却——
……
“哥哥觉得就像是脑海中有一道声音在不停地响着,对我说,劝说我,死吧,死了就开心了,死亡后就不用再担心了。死亡后没有压力,没有苦闷。哥哥抗击过,可哥哥不行,我打不败他,他就像一个梦魇让我不得安宁让我无时无刻都被迫听着他的劝说。”
“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手,我控制不住去摸刀片的手,仿佛疼痛才能让我感知这个世界,感知到生命在流淌。”
“小绮,也许这样说会吓到你,但是哥哥知道你,童话故事哄不了,希望你能理解哥哥的自私,希望你永远不会陷入到哥哥这样的境地。”
“小绮,哥哥累了也困了,哥哥想睡一觉。”
“晚安,哥哥爱你。”
最开始她不理解哥哥的选择,抱着哥哥的遗照哭过闹过,为什么不能跟她说,为什么不能坚强一点。但后来的她明白了,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梦魇,当她意识到哥哥死亡没有那么简单的时候,梦魇就已经找上门来了。
那种感觉很奇怪,明明她站在阳光底下,她知道从她面前走过的很多人很快乐,她知道但却无法感同身受,她不再因为别人的快乐而快乐,她就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抽离开来,她冷眼旁观着世人的行走,而她的眼中只有真相以及杀害哥哥的人。
睡不了几个小时,也不知道睡觉有什么用,所谓的健康她不关心,对于她来说只要能够报仇,她无所谓报仇后到底能活多久。
如果用一个成语形容自己,行尸走肉恐怕是最恰当的。
她不知道自己哥哥当时面临的是什么样的感觉,但如果是自己这样的,她能够理解哥哥的选择了。到了后面,当她因为想要找出真相开始系统学习并且了解心理学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也许当年那个女人故意将哥哥心中的恶魔解封了。
恶魔本来就在哥哥心底,那个女人解开了封印并催化了恶魔的生长。
哥哥心里的恶魔来源于父母的车祸,她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对于当时被带去买生日礼物坐在后座目睹车祸发生的瞬间的哥哥来说,他心中的障碍不是单纯的坚强乐观就能化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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