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洲推了一下眼睛,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是这样的,黎忠诚他几年前曾经在我们保险公司买了一份医疗保险,保险的内容是,他本人一旦患上重大疾病,那么一切手术费用都是可以报销的,还有若他本人不幸因重大疾病而去世,也是可以得到高额赔付的。”
王叔喝了一口热茶,说:“忠诚他生前买了一份这样的保险吗?我怎么没听他提起过?不过也没用了,他人都走了,而且还是交通事故走的不是什么病逝,恐怕你们这个保险也不报这个咯!”
易洲继续忽悠:“我们这个保险的范围比较广泛,若能证明黎忠诚那次交通事故是因疾病的影响造成的,也是符合我们这个险种的报销范围的。”
王叔一脸疑问地望着易洲,问:“人都走了一年多了,还怎么证明?”
“或者说,王叔你知不知道黎忠诚他生前有没有患上什么疾病?”易洲终于问出了主题。
王叔放下了茶杯,叹了口气,开始回想从前。“你找到我也算问对人了,这事你就算去问他儿子儿媳他们也不会知道。忠诚他当年的确是患了病,具体是什么病我也说不出来那个名字,反正就是胃病,差不多就是胃穿洞的意思吧。车队里经常跑长途的,不能按时吃饭按时休息,胃不出毛病才是怪事。但别人一般就算胃痛,顶多吃一粒胃药就完事了,可他渐渐地连吃胃药也止不住痛了。他大概是自己偷偷地去医院检查过的,不过没跟我说,也是后来有一次找我喝酒,喝醉了,哭的浠沥哇啦的时候不经意说出来的。他哭着跟我说自己没用,一辈子都没有多少出息,不能给孩子安稳的生活,到老了还落下了这样的病,以后恐怕还得变成孩子的负累,不如趁早死了算了。我安慰他,安慰了很久,可是没用,我们大家都知道安慰的话都是自欺欺人的,像我们这种家庭,一人生病全家受累,说白了就是敢死不敢病。死了一烧一埋就完事了,病了还得人照顾还得用钱拖着,有钱没所谓,就怕没钱,连活人都吃不饱,还哪里有钱去给半死的人拖着活受罪?”
王叔说的话完全符合易洲的预想,可是亲耳听起来时,竟然还是难免让人有些伤感。不是伤感黎忠诚这个人,而是伤感像黎忠诚这样的一个群体。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群人,一辈子都在为生活而努力着,他们也不贪心,只求身体健康日子安稳,可最终却依然还是活得不如意。
易洲弯**子,小心翼翼地问:“那么王叔你的意思是说,黎忠诚他生前的确是患了重病,而且一个人躲着藏着没有告诉他家里人,是这样吗?”
王叔点了点头,拿起了手边的水烟竹,把烟丝塞进烟嘴里。“他没说,他谁都没说,要不是那次喝醉了说漏了嘴,他连我都不打算说。他这人就是这样,什么都爱自己扛。他又不是超人,他能扛多少?这不,都扛出病来了。”
王叔说着,往水烟竹用力一抽,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很是有意思。然后喷出一阵烟雾,夹杂着浓浓的烟草味,这烟草味跟易洲平时闻到的有点不一样。
易洲天生对二手烟的味道很敏感,即使这里的烟草味跟平时闻到的不太一样,但依然无法让易洲喜欢。他不自然地往后缩了缩,尽量减缓自己的呼吸频率,意图减低二手烟的吸入量。要是换了平时,易洲会在对方把烟点着之前就首先明确地制止,可是这次情况不一样,一来是尊重对方年长,二来自己还要继续在对方身上套取信息呢。
易洲忍耐着让他生理反感的二手烟味,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表情,问到:“你们捷成的工资待遇也算还好吧,黎忠诚他们两父子都在这里工作,料想应该也不至于看不起病啊?”
王叔又呼出了一口浓烟,说:“看得起也得倾家荡产了。他这么多年存下来的一点钱就是为了给他儿子买房的,首付都不知道存没存够,你让他拿出来看病,他怎么可能愿意?”
首付都不知道存没存够?可黎贵长在这一年之内既开了店又全款买了房啊!问题果然要浮出来了。
“可是我听说他儿子黎贵长在黎忠诚出了事之后就离开了捷成,自己开了一家便利店,还全款买下了一套商品房。这么看来,他们家也不至于像王叔说得那么困难吧?”
“小贵的店我也经常去光顾,生意还是不错的,可能也能赚点钱。至于他们买的那套新房子,是全款的?那我可不知道,我一直以为是供的,之前还表扬他能干,生意做得好,都供得起房子了。”
王叔呼出一口烟,想了一下又说:“那可能是他外家有帮补点吧,不过也没什么道理啊,我记得他们结婚时忠诚还跟我提起过他儿媳外家也挺困难的,说幸好亲家也是厚道人,没狮子开大口多要礼金。”
室内的烟味越来越浓,易洲感觉自己的胃开始翻滚,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尽量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对话上。
“那黎忠诚发现自己的病后,一直都没有进行过治疗吗?”
王叔努力地想了想,又说:“治疗估计是舍不得的,我也没听他提起过,也没见他请过长假。不过他一直有吃药,一开始我以为他吃的只是普通的胃药,后来知道了他的病后,他才告诉我那不是普通的胃药,是专门针对他的病的药。可惜啊,他自己也说,吃这个药只是暂时缓解疼痛,治标不治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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