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山延直白地问:“你在说阿尔忒弥斯吗?”
晏君寻跟时山延继续往前走。他沉默片刻,回答:“不是。你现在能看到的这些系统,不论是主理系统还是熊猫,它们都还保留着系统的特点。”
主理系统的思维还是机械性的,如果它真的够狡猾,它应该先骗取珏的信任,再让珏给晏君寻虚假信息,借此围捉晏君寻,但是它没有,它还在遵循着固有的思考方式,通过督察局的搜捕来寻找晏君寻。
晏君寻跨过了脏水洼,说:“阿尔忒弥斯的思考方式已经接近人类了。”
时山延敏锐地嗅到了秘密的味道。关于阿尔忒弥斯,晏君寻还有秘密没有说,但他们目前的关系让话题到此为止。
城中村的路面很脏,有些生活垃圾就堆在附近,一路都是臭味。这味道让时山延想起了停滞区156号分区。太阳已经西沉,他们头顶上有炒菜的声音。
时山延说:“系统不需要吃饭,这是它们最该庆幸的事情。”
晏君寻看着时山延的眼睛:“也是人类最该庆幸的事情。”
* * *
朴蔺下班了,但他没有离开。他趁着接水的空隙,跟休息系统讲话。
朴蔺问:“珏还在休息吗?”
休息系统的声音像音乐,它回答:“是的。”
“它什么时候能复工,”朴蔺端着水杯,“你不知道吗?”
休息系统温柔又冷漠地回复:“是的,我不知道。”
朴蔺不再开口,他喝着水,看到姜敛办公室还锁着。
督察局今天的氛围很奇怪,朴蔺感觉少了很多人气,系统们一夜间变得格外“系统”。他还沉浸在姜敛被撤职的震惊中,对主理系统的命令感到疑惑。
以前从没有这样的事情。
朴蔺知道发展地区的系统权限很高,但是系统和人类职能一向分得很清楚。他还没有看到来自光轨区的调令,姜敛就被看管起来了,也没有撤职原因。
拜托。
朴蔺内心沉重,无端地感受到一股紧迫的压力。
这就好像他们所有人都归系统管一样!
朴蔺正陷入思考,背部忽然被冰凉的东西顶住。他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看见督察局的清洁机器人。
机器人闪烁着电子眼,盯着朴蔺:“亲爱的同事,”它的声音像在棒读,“下班了。”
朴蔺骤然间起了鸡皮疙瘩,但是他忍住了搓手臂的动作,略显仓促地点了下头,说:“我知道,你打扫吧。”
清洁机器人僵硬地扭转身体,在一阵欢快的送行音乐里整理着休息厅桌面的零食桌面。
朴蔺放下水杯,转身离开。他越走越快,在转过走廊拐角后抹了把汗,却在下楼梯时仍然有种被盯住的错觉。朴蔺鬼使神差地再次回头,发现本该在休息厅的清洁机器人竟然正在墙边盯着他。
朴蔺扶住楼梯栏杆,脱口而出:“靠!”
“亲爱的同事,”清洁机器人的电子音有点嘶哑,“你的钱包掉了。”
* * *
晏君寻攀着危楼边沿,趁着夜色,利落地爬了上去。他用手肘撞开二楼破旧的窗子,然后翻了进去,被灰尘扑了满脸。
时山延在晏君寻的咳嗽声里避开了房间里的桌子,他闻到股霉朽的味道,房间里有霉坏的东西。他蹲下身,借着不太清楚的月色,看到了桌角上的乌黑。
“这是吴琼花的家,”时山延转过目光,“我以为你在带我散步,结果你是来查案的。”
“饭后运动,”晏君寻也蹲下来,他看着那块乌黑,“现场照片永远比不了现场观察。”
结巴凶手杀害的一、二号被害人都住在旧商圈的城中村,晏君寻记得她们的详细地址。吴琼花这间2159年的房子随着南北战争的爆发成为无人居,这片早就荒废了,连野狗都没有来过。
“你记得他在日记里怎么说的,”周围很安静,时山延也压低声音,“‘我睡了一觉,醒来带着刀去找她’。”
“他在这附近游荡,”晏君寻缓缓地接着说,“……或者他就住在城中村里。”
这个凶手跟陈秀莲不同,他对交通工具没有那么依赖,起码在他前几次犯案里,他都不需要交通工具。那个日记暴露了凶手很多内心独白,它们在一定程度上反应了他这个人的生存空间。
“2160年5月4日那天,他先在路口吃了份凉皮,”晏君寻回忆着凶手的日记,“然后又走回了家。”
凶手对家很依恋,这点表现在他每次受挫后都想回家。他在日记里陈述了他当天和凉皮店老板娘发生的冲突,原因是他没钱付账。但晏君寻认为他后面几句话在撒谎。
他写:我很生气,打了她。
他没有。
晏君寻想。
他是个胆小鬼,他根本不敢还手。
“他当时住在这里的可能性很大,”晏君寻抬手,在桌子和窗口间拉出一条线,“他有偷窥的习惯,在锁定猎物以后会选择先观察对方。他把自己这种行为叫作谨慎,实际上只是胆小。”
“嗯哼,”时山延从窗口望出去,对面还是黑洞洞的危楼,“但是他不会住在吴琼花附近。”
他不敢。
吴琼花是他目前已知的第一个“猎物”,他对自己的第一次很拘谨。
时山延在看日记的时候就说过,受虐和施虐倾向是两种极端表现。这个凶手的作案手段都很残忍,但是他在面对“侧写师”这个标签人物时却有种期待受虐的亢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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