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蔺还处在震惊中,他不由自主地说:“傅承辉为什么要做这种实验?系统发展已经改变了世界。”
“我哪知道?你去问他啊。”手术刀放下摸寸头的手, “我到了那个时候才意识到, 光轨区实验基地是个血盆大口,吃掉了无数小孩,‘子宫’都是献给狩猎女神的供品。我是个傻逼, 相信‘晏君寻’的话,和焦炭厂的老板在这里建出了避难所……傅承辉也在2160年得到了合格的‘晏君寻’。”
手术刀挪动着脚,在管道上走了几步。他低着头,没再看晏君寻。
“‘螨虫’和黑豹的合作就此终止。战争期间这个避难所根本没派上用场,停滞区组织找到了我们。他们都是亡命徒, 希望通过‘螨虫’接触到黑豹的力狗, 因为他们听说‘猎刀’在狙杀这些力狗,”手术刀用鞋踢开管道上的小石子,转头看向时山延,“‘猎刀’是他们的眼中钉。从2161年开始,所有人都想杀‘猎刀’,但是一年后我们得知‘猎刀’被黑豹收押进了光桐监禁所, 当时‘黑地’都在说他会被枪毙呢。”
然而没有。
这个编号为7-001的神秘单兵武器在光桐监禁所的重监区待了四年,期间黑豹封锁了一切有关他的消息。傅承辉以退为进,保住了“猎刀”。
“四年后傅承辉翻起了‘螨虫’的旧账。这个时候我发现督察局里有个侧写师,他总能预判‘螨虫’的行踪,这让我又想起了‘晏君寻’。”手术刀架着枪,说,“‘螨虫’被督察局一网打尽了。”
晏君寻站在风暴中心,他既像个局外人,又像个参与者。他抬头看到黑漆漆的顶部,听到内心的声音在喊。
向玻璃外跑。
晏君寻。
向玻璃外跑!
晏君寻的脑袋里是另一个世界——他以为的世界。手术刀说的是实话吗?手术刀这个人都有可能是假的。晏君寻觉得顶部的钢铁正在变形,那些管道像蛆虫一样扭动爬行,爬进他抗拒的黑暗记忆深处。
他的记忆碎片犹如刺般地扎痛了他。
阿尔忒弥斯的低语回荡在晏君寻的耳边,它说:“我跟你待在一起。君寻,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晏君寻眼前忽然闪过一只蜗牛。
一只爬在玻璃外壁上的蜗牛,背着沉重的壳。
晏君寻趴在玻璃上看着它,没有出声,没有动作。他在那个时候就察觉到了危险,阿尔忒弥斯正在看着他,他不能做任何越出“规矩”的事情。
猜猜你的身边谁是卧底?
小丑怪异的笑脸再次出现在晏君寻的脑海里。
晏君寻闭上眼,胸口起伏,给出肯定回答:“是我。”
朴蔺没反应过来:“什么?”
头顶的钢板骤然发出巨响,那是沉重的击打声。孩子们像受惊的小鹿,围在手术刀身边。整个避难所都在回荡着巨响,当阳光从缝隙里爬进来时,手术刀身边的女孩儿率先发出恐惧的尖叫。
时山延掏出枪,晏君寻摁住了他的手臂,让他慢了两秒。两秒以后,晏君寻才喊道:“开枪!”
时山延扣动扳机。
子弹随即射进顶部缝隙,让刚露脸的蜂型飞行器顿时爆炸。
晏君寻踩着边缘,猛地跳下去:“你们沿着管道跑!去焦炭厂内部,那里最安全!”
朴蔺在爆炸中压低身体,也跟着跳下去:“你要和我们分开吗?我以为他们找不到这里!”
“别傻了,”晏君寻捡起朴蔺口袋里掉出的烟,“修理工就在附近。”
赫菲斯托斯在晏君寻眼里就是个BUG,主理系统的加密文档里写着必要时刻可以击毙01AE86,那不是傅承辉的命令,而是系统下达的命令,晏君寻认为这个系统就是赫菲斯托斯。赫菲斯托斯还是芯片制造者,晏君寻根本逃不出它的视野。
“再见,”晏君寻对朴蔺说,“认识你很高兴。”
“别这样,”朴蔺快哭了,“我们才做朋友没几天。”
“朋友啊,”晏君寻认真地说,“一秒钟都算。”
他的眼神很平静,不是以前待在督察局里的那种无所谓的平静,而是对既定结局已知的平静。他让朴蔺想到了“回收”这个可怕的词语,仿佛他早就经历过了。
“晏君寻”说的洪流早就来了。
新世界的繁荣是场骗局,世界早就崩坏了。区域分割是种监控手段,摄像头注视着全人类。阿尔忒弥斯真的被注销了吗?晏君寻站在缝隙下的阳光里,仿佛站在自己的原点。
晏君寻,向玻璃外跑!
这句话太可笑了。
晏君寻就是最成功的“晏君寻”吗?不,这场实验还没有完呢。 晏君寻终于明白了,玻璃外还是玻璃。他是阿尔忒弥斯第98342号实验品,而小丑是这场游戏里的“狼”,只有它的追逐和驱赶,才能让晏君寻跑到这里。
我们都在分秒监控里。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所谓的狩猎之子,“晏君寻”都是被放逐出来的猎物。他们走在系统计算好的道路上,自以为脱离了掌控,而“自由”就是其中最虚假的礼物。
“你到停泊区是为了替傅承辉看住我,”晏君寻直视着时山延, 松开朴蔺留下的烟盒,把最后那支点燃的烟朝着时山延竖起来,“我猜傅承辉给你的命令应该是,‘必要时刻击毙7-001晏君寻’。”
时山延的枪口稍偏,对准了晏君寻。他漫不经心似的说:“回答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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