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管谁错谁对,他都感觉到,他和赵寻越的关系,可能快要完了。
程辛苑迈不过这道坎。很多相爱都是无声无息的,况且程辛苑都不确定赵寻越喜欢他。来巡界之前,他带着一点期待,希望巡界结束后,可以跟赵寻越谈一谈,谈谈感情,谈谈未来。而落魄时遇到喜欢的人是一场劫难,感情无法继续,未来也不会再来。
“那你休息吧。”
程辛苑说完全部要说的话。他想说的本来就简单,完全没必要让马全全出去,而他不说的才很复杂,他希望留一个空间给自己和赵寻越,希望不说的话,赵寻越可以慢慢读懂。
程辛苑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赵寻越的眼睛,想把无声的话灌进他脑子里。可赵寻越受不住那样的目光,他差点经历了生死,身上疼得要散架,程辛苑的目光像锋利的刀,扎进他心里,让他胸中无数,又委屈难平。
看赵寻越毫无表示,程辛苑道:“……我走了。”
“哎!……”
程辛苑停住身,再次凝视赵寻越,那人就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赵寻越的肩膀有轻微的颤抖,他在克制自己的情绪,抛下疯狂的痛苦和感情说出了“对不起”,也只说了“对不起”。
他总是这样,他总是莫名地叫住程辛苑,每每程辛苑以为会从他那里听到什么不一样的话时,赵寻越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其实赵寻越的内心活动也有很多。他感受到程辛苑情绪压抑,他不想也这么压抑,可如果强行留下程辛苑,展示自己的感情,诉说什么,赵寻越也不想躺在病床上,以这副衰败的模样来说。倔强的人在面对感情时,会选自尊,不会选低头。
那时赵寻越还年轻,并没理顺自己的感情,总以为时间很长。入职边境中队时他签了好几年的合同,他以为自己和程辛苑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程辛苑留不下什么时间给他了。
“你就……好好养伤吧。”
程辛苑说话时,眼中没有半点神采,他没骂人,没生气,没说“没关系”。赵寻越觉得,他根本没接受自己的“对不起”。
程辛苑毫不留情地离开了病房,出了屋竟然发现马全全在屋外悄悄抹眼泪。
“你这是怎么了?”程辛苑赶紧过去问。
“我……我没事……”马全全带着哭腔说。
“你这是干嘛呀……”
程辛苑轻轻顺着他的背,马全全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本来不想哭,但是看到寻越这样,还有、还有……还有想到卜哥,我就、我就……我难受……”
程辛苑之前一直忍着难过,这下被马全全带的鼻子也酸了。说实话,他们四个人来马沟乡一趟,实在太惨了。他们只抓了两个毒贩,等于没有完成任务,卜安奇一家惨死,赵寻越受了这么重的伤,每个人心里都忍着情绪,只有马全全敢彻底哭出来。
“队、队长,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哭了……”
马全全拿出纸巾,一边擦眼泪一边擦鼻涕。程辛苑道:“……没事,想哭就哭吧。”
他不说还好,说完马全全哭得更厉害了。程辛苑陪着这个“可怜”的小男生,没制止,没安慰,就好像马全全在替他流眼泪似的。
年轻人哭一哭,擦干眼泪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可程辛苑不敢哭。他要操心的事情还有很多,这件事的后续报告和处分,继续抓捕毒贩,卜安奇一家的安葬等等,他还有长长久久的忙碌和操心。
他有时候想想自己,觉得真的挺累的。成年人真是一种,连崩溃的权利都没有的可怜社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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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程辛苑等三人押犯人回了临尘县。中午他们到了边境中队,先把毒贩收押,程辛苑和司迁业在食堂见了一面,下午就和曹冲审理了毒贩,两个人抵死不供,也不交代第三名毒贩的信息。程辛苑根据警方已找到的证据,对他们立案审查。
当天晚上,程辛苑连夜写完这件事的报告,直接发给了薛明瑞。他发完邮件,瞥了眼电脑上的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他想给赵寻越发信息,问问他的腿伤,又觉时间太晚,放弃了这个念头。
第二天程辛苑没有执勤排班,他把司迁业叫到办公室,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尤其说了赵寻越和卢绪凯的关系。司迁业认认真真地听着,程辛苑说完后,两人都沉默半响。
程辛苑把所有罪责都归结到自己身上,司迁业却说:“你不要太自责,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毒贩的错,你责任心太强,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理智的时候,程辛苑也会这么想,但死去的人对他来说太过熟悉、关系太好,他总不免内疚,要是自己能多坚定一分,多强硬一分,多细心一分,就不会发生这种悲剧。他心里的伤和痛,一时半会无法消解,任谁宽慰都没有用,只能自己消化。
程辛苑不想再谈这些,对司迁业说:“赵寻越和卢绪凯的事,我没有写进给薛明瑞的报告里。”
“……为什么?”
程辛苑审问毒贩时,毒贩供认他们是看到赵寻越和双胞胎说话,他们认识双胞胎是村宣传委的儿子,怀恨在心才先烧了卜安齐的房子。程辛苑把这件事写进报告,这是赵寻越的失误,是他为轻率应该承担的责任。但这次抓捕行动中,卢绪凯并没有出现,他是有名的毒枭,是重犯,程辛苑没跟赵寻越仔细询问过他们家的详情,不愿随便把赵寻越和卢绪凯的关系,扯到这件案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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