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徐哥,快去照顾家人吧。”程辛苑安慰地说。
“行,那我先走了。小伙子……”徐哥又对赵寻越道,“你很勇敢,加油。”
赵寻越有些意外,不知徐哥这句“加油”到底为何,还是认真点了点头。
徐哥一走,程辛苑道:“我饿了,咱们去以前那家店吃饭吧。”
赵寻越想了一瞬,程辛苑说的以前那家店,是指边境中队每次下乡,都固定吃饭的餐馆,也是赵寻越第一次下乡,卜安奇请大家吃饭的店。赵寻越后来跟司迁业下乡时,才从他那里知道,之所以选在这家店里固定吃饭,因为老店主的儿子,以前是边境中队的一位警察,执行任务时牺牲了。后来只要边境中队下乡扶贫,都会去店里吃饭,既是照顾老人生意,也是缅怀队友。
赵寻越最初听到这件事,真有点在听故事的感觉,他没想到马沟乡一家不起眼的小餐馆,背后还有这种难过的隐情。而司迁业都知道这背后缘由,程辛苑想必也知道,可他第一次带新人小马和没毕业的实习生下乡时,并没提过。
赵寻越看着程辛苑的眼睛说“好,去吃饭吧”,心里想问,你当初不说,是怕给我压力,还是当初的你本就认为,我不会在临尘县长留?
这个问题赵寻越当然没问出口,程辛苑离开墓地后就一副神色恹恹的样子,两人开车去餐馆的路上,一路无声。
到了地方,赵寻越去停车,程辛苑进去点菜。他拿到服务员递来的菜单,二话没说先要了五瓶啤酒,赵寻越进来后有点惊讶:“你喝这么多?”
“怎么了?你也可以喝啊。反正又不是出来工作的,我批准了,你随便喝。”
边境中队下乡工作时,领队人的确会注意饮酒,不让队员多喝。如今他们二人没有公务在身,可赵寻越并没有豪饮的心思:“我不了,我还得开车。”
“嗨,这有什么。反正离招待所近,你把车停这里,待会走着回去,明早再来开呗。”
程辛苑这么一说,赵寻越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下乡时,两人就是从这里走回招待所的。他想到这,往程辛苑的手腕看了一眼,那人没注意,继续翻着菜单,跟服务员说话。
等点完菜服务员走后,啤酒最先上来,程辛苑把一瓶推到赵寻越面前:“喝吧,敞开喝。”
说完他用起子开了自己面前的一瓶,咕嘟咕嘟生灌。赵寻越看他的架势,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你没事吧?”
“啊!”
程辛苑一口气喝了半瓶,爽利地出了一口气,把啤酒瓶磕在桌上,一只手扶着,讪笑道:“能有什么事啊?”
“那你为什么喝这么多?”赵寻越问,“是想到卜哥,心情不好吗?”
没想到赵寻越这么直白,程辛苑一时有些无语,冰凉的啤酒瓶和冰凉的啤酒,一点点渗入他的手,渗入他的血液,让他心中倍感落寞。
程辛苑一直觉得卜安奇的事情,是他职业生涯的一道坎,他会遗忘,会向前走,但心中的这个疙瘩,过不去、解不开。就像赵寻越腿上烧伤的疤,伤害过去了,疤痕永不消失。他不想和赵寻越一起来马沟乡,也有这个原因,他不知如何面对四年前一同经历的人,尤其是恰好被毒贩碰到的赵寻越,程辛苑对他始终有某种隔阂。
与此同时,他又明显地感受到,赵寻越对这件事的态度与自己不同。赵寻越跟来马沟乡,只把卜安奇的墓地当成一个目的地,卜哥去世、大火、烧伤,只被赵寻越当成一次苦难、一次经历,即使伤疤在他身上,他也可以奋勇前进。甚至他能直接问“你是不是想到卜哥所以不开心”,真正的难过、无法承受,是伤心人避而不谈的默契,赵寻越和程辛苑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所以他们没有这份默契。
程辛苑不回答,服务员开始上菜,他拆了一次性筷子说:“……吃饭吧。”
明明就是有事,明明就是不开心,可又不跟自己说,赵寻越盯着他想。
自从程辛苑回到边境中队,赵寻越总觉得,那人对自己有种微妙的距离感。这种距离感和四年前不同,四年前程辛苑会主动支开他,主动不带教,开心、生气、挑衅都写在脸上。四年后的程辛苑,就好像尽量装出四年前自得的样子对他,但总维持着某种平衡,好像一旦赵寻越过了界——太激动、太执拗或者太幼稚——程辛苑就怀着谜一般的小心谨慎,立刻后退,退到某个安全范围,任由赵寻越自说自话,自导自演。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赵寻越不得其解,巴拉了两口饭,眼睛不由自主地也瞥向啤酒瓶,正想打开一瓶喝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她妹妹的号码,赵寻越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嗯,好。”
赵寻越出了餐馆,外面的风一吹,那种和程辛苑在一起的沉默和压抑的感觉少了一些,他划开手机,电话那头传来他妹妹的声音:“大哥,你在工作吗?”
听到她妹妹细嫩的声音,赵寻越的心情好了不少:“没有,我没在执勤,今天跟同事倒班了。你在家呢,写作业了吗?”
赵寻越的妹妹比他小12岁,这会儿已经出落成一个“美少女”高中生了。当然美少女是赵寻越自己加上的,他看他妹妹,就是觉得比普通的小姑娘好看。
“写完了,都写完了。”他妹妹的声音听上去特别开心,“我跟你说啊,今天大方哥和梅姐带我去逛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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