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找你呢,说要问你什么情况,你进来看看吧。”女护士说。
“好。”
“谁?孙晓乘吗?”程辛苑担心地问。
电话那边,赵寻越像置气似的出了口气:“……嗯。”
“那你先看看他,我缝合好去找你。”
“……好。”
程辛苑挂了电话,又挂记上一件事。赵寻越两次问他孙家事件的缘由,程辛苑都不说。他不说是顾忌人多,想给孙晓乘留面子,但仅此而已吗?他心中是不是哪怕有一丝丝的害怕面对赵寻越呢?这件事发生在孙晓乘身上,“晓乘”不也是“小程”吗?四年前在马沟乡的夜晚,赵寻越调皮地叫程辛苑“小程”,一旦赵寻越真知道“小程”是同性恋,甚至对自己的“小实习生”有过微妙的感情,赵寻越还愿意跟程辛苑做朋友、继续叫他“小程”呢?
程辛苑这么想着,医生的针又扎歪了,程辛苑咧嘴叫了一声,并没说抱怨的话。孙家的事和他自己的事一股脑袭来,身上的伤口可以缝合,心理的伤口,如何才能治愈呢。
等医生给他缝好、缠上绷带,嘱咐完换药时间,程辛苑才匆匆去找赵寻越汇合。赵寻越已经安抚好孙晓乘的情绪,站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捏着手机敲字。
“赵寻越!”程辛苑小跑几步过去问,“孙晓乘怎么样了?”
“他没事,就问我李路松有没有安全到警局,我给琛平打了个电话,问问情况。你的伤怎么样?”
程辛苑指指胳膊上的绷带:“之后定期来换药就行了,放心,我皮糙肉厚。”
赵寻越见他还能自我嘲讽,估计是伤口没大碍,稳定了自己的情绪道:“孙晓乘还在治疗,医生说需要一段时间。张敏兰的情绪好了些,问有没有找到她丈夫,我给小马打电话,他手机一直不通,后来问了传呼台,说孙尽忠他……我还没告诉张敏兰。”
“唉……”程辛苑知道孙尽忠的情况,而且还必须尽快告诉张敏兰。待会孙尽忠到了医院,如果需要手术治疗,张敏兰是家属,需要签字走流程。
“你进去叫张敏兰出来,我跟她说。”
“嗯。”
赵寻越进了病房,程辛苑故意支使他去,好像用这种方式拖延面对孙家母子的时间。这种雪上加霜的事情,即使程辛苑这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还是心有不忍,无法开口。
过了一会,张敏兰出来了,她不再哭泣,脸上留着泪痕。程辛苑干咳了一下,张敏兰敏感地问:“怎、怎么了?是不是找到我家老孙了?”
程辛苑心中难过,孙晓乘惦记着李路松,张敏兰却想着孙尽忠,爱情是单一的竞品,谁的心中都只能有一个人。
“您听我说,孙尽忠抢了路人的电动车,冲到机动车道上,被车撞到了。”
“啊?……啊……我……呜呜呜……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为什么……为什么啊……”
张敏兰说罢再度痛哭不止,身子还向后仰,有点要晕倒的架势,赵寻越连忙架住她,把她扶到走廊的座椅上。张敏兰的身子缩成很小很小的一团,仿佛她的身子骨已经承受不了接连的噩耗。
赵寻越递给她纸巾,程辛苑安慰道:“您别哭,现在还不清楚孙尽忠的伤势如何,正往医院这边送,您别着急,注意自己的身体。”
“我……我……我还要这身体干什么用啊?我怎么活下去啊……”
“怎么能说没用呢?”赵寻越也安慰张敏兰,“待会签字、治疗,之后还要照顾丈夫和儿子,您现在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两个人都指望着您呢。”
程辛苑瞥了他一眼,真没想到赵寻越能说出这种话来。
“警察同志,我真的……真的……这辈子没遭过这么大的灾难……”
张敏兰说着还抓住赵寻越的一只手,赵寻越并不知内情,只是说:“这不算灾难,只要能治,就一定会康复。”
程辛苑心中哀叹,有些病能治,有些不是病的病,不能治。
他们安抚着张敏兰,那边马全全等人已经赶到医院。孙尽忠躺在推车上,医护人员推着车快速向手术室走,马全全跟在后面,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撞到孙尽忠的车主。
几个人在走廊里相遇,彼此还没说上话,张敏兰突然大叫一声,冲到孙尽忠身旁。
“老孙!老孙!你醒醒啊!……啊啊啊!”
孙尽忠下半身全是血,脸色苍白,闭着眼睛一句话不说,医护人员推开张敏兰让她冷静,张敏兰被丈夫的样子吓得心惊肉跳,一个没注意晕了过去。
“叫医生、叫医生!”
程辛苑大喊,赵寻越抱起张敏兰,跟几个小护士一起把她送到另一间屋里,孙尽忠也被抬进手术室。
一番混乱过后,程辛苑才指着马全全的衣服问:“你这血是……”
“这这,这不是我的!”马全全赶紧摆手,“这是刚才帮忙抬孙尽忠弄的。你的伤处理完了?”
“嗯,我没大事。”
“哦这位……”马全全指指自己身后的人,“这位是撞到孙尽忠的车主,是孙尽忠冲到机动车道的,所以……”
马全全欲言又止,程辛苑看了眼那车主,那人长得一脸憨相,不明白怎么突然招来横祸,呆呆地站在一群人身后。
“我明白。”
程辛苑安抚着马全全,又对那位车主道:“先生您别着急,待会我们带您去警队做笔录,不是您的责任不会让您承担的,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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