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受闻图南管教,从不逾矩,但此刻他各方寻小厮不着,又到了早膳的时间,心道,这食盒虽不知是给谁的,但自己是客,又放在自己房间附近的亭子里,十有八九就是给自己的,就好像在昆仑的时候,弟子的膳食都是到点送到弟子房的小院。因此轻轻巧巧取了食盒,也不知什么心理,既没有留在亭子里也没有回房间,而是顺势飞上了屋顶,像是找到了一个独属空间,这才打开食盒。只见盒子里放着两个蒸好的荷叶包,打开荷叶,是蒸的刚好的香菇糯米鸡,滋滋冒油。闻韬拿起食盒里的筷子大动起来,虽一举一动仍是相当风雅,但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已一扫而光,正打算飞下去把食盒还了,忽见远处走来两个年轻公子,一个看着吊儿郎当,一个却是恭顺内敛。
他们一边走向亭子,一边听得吊儿郎当的公子道:“杨兄,我一早就让小厨房做了荷叶香菇糯米鸡,那香菇是青峰山里的,外面轻易吃不到,你一定要……咦,刚才食盒还在这里的,哪儿去了?”
闻韬心中暗道不好,原来是特地做给别人的,却被自己偷吃了。只见那吊儿郎当的公子绕着亭子转了好几圈,又找来小厮问了一通,都答不知道。此刻闻韬在屋顶却在踌躇,他甚少与人交涉,不知怎么开口,不若等他们人走了再偷偷还回去,日后找个机会道歉。正在来回考虑间,忽听得那个吊儿郎当的公子道:“一定是白芷那个死丫头偷吃了,看我不去把她揪出来。”
闻韬一听因为自己的关系牵扯到姑娘家,深感不安,当下也没想好说辞就飘然从屋顶上下来。那两个公子只觉得眼前白光一晃,似乎有个仙人飘然而下,定睛一看,但见一个极冷极美的少年道长,仙鹤纹昆仑校服还随风飘着。
那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嘴巴张圆了,结结巴巴道:“昆仑……仙……仙人……”他身边恭顺内敛的公子也面露惊讶之色。
闻韬不知如何开启武林的客套对白,只知道要好好说明自己偷吃了糯米鸡的事,简短介绍道:“小道是昆仑清虚子之徒。”说罢停了一下,像是下了不小的决心道,“那个,食……”
“啊啊啊啊啊,紫微仙君,我昨天就听家仆提起昆仑来了一个谪仙的道长,没想到当真是仙君下凡呐!我还听闻仙君神机妙算,万事万物只消一眼就可以窥破真相,今日一见,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呐!”那吊儿郎当的公子一口气说了许多,闻韬还在思索那个什么神机妙算,什么只消一眼就可窥破真相是哪里传出来的,就见旁边的公子已经做了一揖:“在下江南杨韵章,见过闻道长。”那杨公子五官俊朗,虽不及北人魁梧,却自有一段潇洒风流,他见旁边啊啊啊啊的公子只顾着激动,于是帮着介绍道,“这是夏侯二公子,夏侯白……。”
还未说完,那夏侯二公子忽然抢话道:“哎,理会这名字做甚?在下名号玉面银狐。”只见这夏侯二公子浓眉大眼,憨态可掬,倒是那种长辈喜欢的相貌,只是他自封名字的水平实在堪忧,这长相叫熊猫还差不多,和狐狸差了十万八千里。
“白果少爷,好久不见!”明心法师远远走来,声如洪钟,夏侯家的二少爷忽然涨红了脸。
夏侯庄主的二子一女都以白字起首的药材入名,大少爷夏侯白英和小姐夏侯白芷都是极美的名字,只这二少爷的名字却是夏侯白果,大概是这少爷一生下来就圆圆胖胖,白净可爱的缘故。闻韬见他人如其名,微微一笑。
白果少爷尚在窘迫,明心法师已经完成了一轮寒暄,忽而问道:“明日才是大礼,怎的今晚就有筵席?”
“这里的婚俗,新娘出门之时先在娘家摆喜宴,待入得夫家之门再行大礼。大嫂远嫁,来送亲的杨兄和管家仆妇现下都在庄中,今晚便当作新娘的出门宴。”夏侯白果解释道。
杨韵章在一旁微微点头。夏侯白果提到新娘又不免打趣:“杨兄,你和苏姑娘从小一起长大,都说苏家姑娘堪比江南二乔,未来的大嫂真是个大美人吗?”
杨韵章有点语塞,他送亲过来已经半月有余,虽都是武林人士,却从来遵守男女有别,苏冉冉一直和夏侯家的女眷居住,还没有见过夏侯家的两个少爷。要说苏冉冉的容貌,他自然是熟悉的,怎么能不熟悉呢?他父亲原本是个镖师,杨韵章年少时父亲运送一单要紧的货被人劫了,自己也受了重伤,回家不久就去世了,从此寄居在姨夫苏药王家。苏家没有儿子,苏药王待他如同半子,他每日最熟悉的就是苏冉冉的莞尔一笑和苏翩翩叽叽喳喳的笑声。他长她们五六岁,待她们如亲生妹妹一般。待到苏冉冉十二岁上下,杨韵章渐渐觉察出她的少女柔情来,这柔情隐藏得那么深,只在那偶尔的回眸中一闪而过。
他晃过神,淡淡一笑:“放心,我妹子是极美的。”
“哎,以后我爹也给我说一门貌美的娘子才好,不能只便宜了我哥。”夏侯白果忿忿说着。
明心法师虽在佛门,却热心江湖众事,此刻也加入八卦:“你们夏侯家的那个胡女,也是夏侯庄主替她择选夫婿吗?”
夏侯白果道,“夏侯欢一早就和父亲说了,这辈子只愿活得逍遥自在,倒是合了老爷子脾气。她平时看见男子丝毫不假辞色,我看呀,她就是投错了胎,若为男子就合该去天策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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