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的下半身全没了,吓死人!警察来的时候,我也跟去看了,啧啧啧,她这儿不是断了吗?”说着,老板在自己肚子上比划两下,“后来他们抬尸体的时候,嚯!肠肠肚肚都掉出来了!嗐,打打杀杀的事儿我见多了,打死人不稀奇,但惨成这样,我还是头一次见。这女娃也可怜,不知道是惹到什么人了。”
花崇握着勺子的手一顿,看了看柳至秦,“打打杀杀?”
柳至秦低声道:“我记得十几年前,这儿就是凤兰市最乱的地方之一,一些地痞流氓聚集在这里,有的还和警察勾结在一起,不好管理。他说的打死人,应该就是混混争斗。”
花崇点点头。这种情况在不太发达的城市确实不少见,尤其是前些年还没有开展扫黑整治的时候。
老板继续跟另一桌客人说:“不过我老婆子说,这女的可能是个出来卖的。”
客人好奇,“妓啊?”
“可不是?”老板神秘兮兮,“不仅是她,还有上次在那个什么水池里的也是。你们想想啊,她俩都是从这儿断掉了。”
老板又划拉了一下肚子,“女人这儿有什么?不就是子宫吗?再下面呢……”
几个客人猥琐地笑起来,一人说:“还有啥,洞呗!”
“咔嚓!凶手将她俩下面都给剁了。”老板又说:“不老有人说,男人不忠,下面要被剁吗?那女人不忠,你们想想是不是一个道理?”
客人们纷纷道:“是这个理!”
老板得意起来,言语中有几分轻蔑的意思,“我看他们把什么半截神都搬出来了,这哪跟哪呢,简直胡说八道。这什么年头了,咱这儿的小流氓都被制服了,谁还信什么半截神啊?要不是都在说半截神,我他妈都没听说过还有这号神!你们听我的,那两女的就是出来卖的,倒霉遇到个变态,就——”
老板啪一声拍了个手,笑道:“死翘翘了!”
众人哄笑。
听到这儿,花崇皱了皱眉。
选择来星月巷吃早餐,他的目的的确是听听附近的人怎么说。但听到这样的话,又着实有些不舒服。
很多人认为医生看惯了疾病以及绝症,对病人的悲苦就变得漠然,认为警察见惯了千奇百怪的尸体,对生命的消亡也变得漠然。其实他们只是更加冷静,他们的职业与责任需要他们冷静。
花崇从未漠视过任何一条生命,听到别人用这般轻蔑甚至带着一丝侮辱的语气提及被害人,他目光愈深,草草解决掉最后几口,对柳至秦道:“走?”
柳至秦点点头,起身结账。
老板收了钱,转身又跟客人们唠起来,“唉你们以前听说过半截神吗……”
发现尸体的地方由派出所民警轮流值守,警戒带将狭窄的小道全都圈了起来,地上的血迹暂时没有清除,空气中漂浮着一缕不算重的腥气。
花崇出示证件,值班民警有些讶异地盯着他,“你,您就是上头来的负责人?”
花崇将这位年轻警察打量一番。
“不是,我没有觉得您不像负责人的意思。”年轻警察紧张地挺直腰背,解释道:“我就是想,这天才刚亮呢,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重大命案,尽早侦破,大家都好交差。”花崇说完钻进警戒带,将年轻警察留在原地。
一个年纪大一些的民警拍了拍年轻警察的肩,“我也没见过他这样儿的领导,你说咱们这种小地方,怎么能出这么大个案子,把公安部的人都给招来了呢?”
尸体早就被带回局里,现场留下的东西不多。花崇此番前来,主要目的并不是寻找凶手留下的痕迹——那是海梓的工作,他想要看看,这星月巷到底是个什么结构,来来往往的都是什么人,周围的监控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这些大而杂的东西在侦查前期能够帮助警方顺出一个基本方向。
凤兰警方已经确定,星月巷只是抛尸地,并非第一现场,8月25号的那个案子,快乐园同样不是第一现场。一路从外围走到抛尸地,花崇注意到,星月巷虽然名字里有个巷字,却并不是普通的巷子,它实际上是一个不算小的社区,主要巷口有三个,两条路歪歪斜斜插入布局凌乱的房子,在平面上形成一个“Y”。巷口外有监控,然而除了这三个主要巷口,星月巷还有许多小出口,并没有一堵墙将它围起来。
抛尸地所处的位置在“Y”的右上角,那儿因为拆迁,正好形成了一个死路。熟悉星月巷情况的人基本都不会往那儿走。
凶手很了解星月巷?
但是再了解,星月巷毕竟人多,抛尸的话,选择星月巷实际上是件很冒险的事。从“Y”的右上角出去,再走个半公里,就是非常荒凉的地方了。对凶手来说,是个更理想的抛尸地。
但是凶手似乎就喜欢热闹的地方?
上一起案子的快乐园是,这一起案子的星月巷也是。
花崇闭上眼,轻轻吐了口气,主动将自己从这种对比中拉了出来。
“凶手喜欢热闹的地方”这种想法本身就是一种干扰,两起案子的被害人都是女性,尸体都只剩上半截。但这并不能说明,两起案子之间有关联,更不能说明,凶手是同一个人。
昨天在特别行动队,花崇就听说凤兰警方有意并案侦查,凤兰的民众也都认为这是连环凶杀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