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门的时候没有带手机,身上也没有可以计时的东西,所以他根本判断不了现在已经过去了多久。
只记得冷汗一遍又一遍浸湿他的睡衣,然后一遍又一遍被他的体温蒸发,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躲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的漫长时光终于过去,当白昼的第一缕光撕裂了沉沉的夜幕,晨光倾泻而下,点亮了地面的万物,这一刻,他才又一次听见了人声。
就好像突然之间,沉睡在一片寂静之中的春夏镇渐渐出现了人声,被浓浓雾气包裹着的小镇似乎倾刻间活了过来,那些消失的人,也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
简瞳跪坐在地上,劫后余生的惊喜令他在原地愣了许久,之后,才发疯似的站起身往家一路狂奔而去。
简瞳在家门口碰见了正准备出门的闻砚,哥哥的脸色十分难看,见到了他的第一句话难掩急切:“简瞳!昨天晚上你到底去哪儿了?”
简瞳根本顾不上回答闻砚的问题,对他来说,能够再一次见到哥哥,就好像是天上掉的馅饼精准定位,狠狠地砸到了他的脑袋一样,幸福得叫人觉得不真实。
他哽咽了一下,然后猛地冲进闻砚怀里,力道之大,将他哥冲得往后退了两步,才堪堪抱住他。
“瞳瞳?”闻砚低头看了一眼简瞳,他身上还穿着昨晚临睡时的睡衣,赤着双足,脚上脏不说,还有些被划破划伤的痕迹,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闻砚眸色沉沉,最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弟弟抱起来,转身进了屋。
昨晚对于闻砚来说,是极其不平凡的一个晚上。他洗完澡出来之后就没再见到简瞳,起初,他以为简瞳是去拿东西或者觅食,但等了许久都不见他回来,闻砚便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结果,他发现简瞳的手机就扔在床上,那一瞬间,闻砚自己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为什么,就是心里“咯噔”一下,觉得坏了,可能是出事了。
依照简瞳平日里对他的那个腻歪劲,长时间去哪儿却不跟他打个招呼,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更何况他连手机都没有带上。
联想到前一天晚上简瞳说的那件事,闻砚也淡定不了了,他起身在家里找了一圈,大门是从里反锁着的,但他的弟弟好像真的不见了……
闻砚给他在镇上当警察的朋友打了电话,对方建议他等一等,因为以简瞳的年纪,立案需要时间,毕竟他有可能只是因为叛逆离家出走了。
挂断电话之后,闻砚甚至在周遭找了一圈,始终没有见到简瞳。闻砚打定主意,天一亮就到镇上的派出所去报案,谁知他还没有走出家门,就撞见了一身狼狈的弟弟。
第7章
对闻砚的任何举动,简瞳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抗拒,所以被哥哥抱起来之后,他便顺势用手臂勾住哥哥的脖颈,将脸埋进哥哥的肩窝里。
直到闻砚再度出现在他面前,他这才真切地意识到——他真的已经从那个无人之境里出来了,回到了他熟悉的环境之中。
这个认知,让简瞳原本紧绷的情绪一下子松懈了下来,随着这种松懈,疲倦、困顿以及额头的钝痛铺天盖地地朝他涌来,瞬息之间就将他整个淹没——他又困又累,一句话都不想说。
他埋头在闻砚的肩窝里,鼻尖抵着哥哥的锁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闻砚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就好像是雪中松木、山间清泉,一种舒舒服服干干净净的味道。
简瞳感觉自己就像是在茫茫大海之中漂泊了许久的人,闻砚是他抓到的第一根浮木,于情于理,都被他全身心地依赖着。
说来也奇怪,简瞳身量不算很矮,一米七几的个子,虽说瘦了点,也有百来斤的重量,但他哥每次抱他或者被迫抱他,都还挺从容不迫?
总而言之,闻砚轻轻松松将弟弟抱回了家。
简瞳失踪的事情,不可能不惊动父母,他们一进门,父母就赶忙围了上来,问题一个接一个,可就连简瞳自己都不清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嗯嗯啊啊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闻砚给解了围,闻砚看着他又困又累还被问得一愣一愣的,出声打发了父母,将他带回了卧室。
刚刚一个照面,闻砚只觉得简瞳浑身狼狈,带回到卧室里细细检查之后才发现,何止是狼狈,大大小小的伤遍布浑身上下——昨晚简瞳是赤着脚出去的,在外面跑了一夜,脚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好几道;他身上的睡衣也不是多厚实的材质,况且昨晚因为紧张和恐惧,他一直在冒冷汗,导致他现在有些发热;闻砚最不能理解的是简瞳的脑袋肿了一个大包,一摸上去弟弟就哼哼唧唧喊痛,像是被人打了一顿似的。
简瞳又困又累,闻砚给他擦手擦脚的时候他就险些睡了过去,结果闻砚只是起来倒个水的工夫,他又醒了——因为昨晚遭遇黑色人形时,闻砚就在卧室的浴室里洗澡,距离他那么近,他却还是遭遇了极其可怕的事情。所以这会儿,即便已经置身安全的地方,但只要哥哥离开他的视线,他的不安就会被放大。
即便已经很困很累,他也不敢闭上眼睛真的放任自己睡过去。
整个人如同一只惊弓之鸟,草木皆兵。
闻砚见状,打算哄着他先睡下,人既然已经安全回来了,也就不着急问他昨天的事了。
简瞳乖乖在闻砚的床上躺好,还给自己扯了扯被子,但没有立刻闭上眼睛,而是和闻砚说起了昨晚的事情:“昨天晚上,那东西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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