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陈绵霜躺在沙发上睡得半梦半醒,隐约听到敲门声,但很快就停了。等她醒来时,头痛欲裂,看到手机上的预约提醒,这才想起今天是定期复诊的日子。
她揉着太阳穴,打开手机将预约改期,昨天半夜爬起来吐了,喉咙干疼难受。
洗漱完出来,陈绵霜看到桌上摆着一个崭新的保温桶,旁边还有干净的碗勺。楼下传来洗衣机滚动的声音,隐约听到陆明伟的声音。
没多久,陆明伟上楼了,急匆匆去上了个厕所,出来时看到陈绵霜正坐在餐桌前,迷茫的眼睛望着保温桶,明显还没睡醒。他到点要去上班了,提醒她把保温桶里的醒酒汤喝了。
“你煮的?”陈绵霜开口,语气满是不可置信。
“我像会煮汤的人吗?”他正抬起一只脚,艰难地弯腰套袜子,听到陈绵霜的话,立刻回了一句,一个不稳人险些歪倒。
“小徐哥拿过来的。”
“他给你送汤?”
陆明伟穿完鞋,看到陈绵霜已经捧着碗小口喝起汤。他没好气道:“喝醉的人又不是我。”
“奥……”
“姐,你记不记得昨晚发酒疯了啊,还叫小徐哥今天过来修洗衣机。”
“洗衣机坏了?”她咬字迟疑,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洗衣机没坏,是你脑袋坏了,你心黑了。忽悠人家白跑一趟。”
陆明伟虽然玩世不恭没个正形,心里对徐岩却是像长辈一样尊敬和客气,知道他腿脚不方便,也不敢经常麻烦他。看到“罪魁祸首”从容喝汤的模样,他气愤地指责了一通。
“姐你要是还有良心,等下去楼下给人家道歉啊。”
刚说完,见陈绵霜居然还笑了,陆明伟愤愤地对着空气比了个掐人的手势,随后便匆匆出门了
陈绵霜手捂在烫热的碗壁上,等听到门关上后便起身去了楼下。循着声音,她走到门口。洗衣机安置在一楼门口的露台上。
推门出去,就看到那被她“忽悠”来的男人正在弯腰擦拭机槽。
这是以前的老式双桶洗衣机,陈绵霜用不习惯,冬天更不常用。虽然外面阳光足,但空气是冷的。她站在门口看着忙碌的男人,两只手捧着碗被热出了手汗。
清干净了内胆,徐岩把洗衣机盖子扣上,重新洗了遍抹布,从头到尾擦拭了一遍外壳。他蹲得有些吃力,左脚曲起,右腿抻在另一边,没拿布的手小心扶在边沿上,仔仔细细,把上面陈旧的贴纸也扣掉擦干净了。
“徐岩。”
“嗯……嗯?”
他转头看过去,见到陈绵霜正站在旁边,立刻就站起了身,动作太快,身体微微晃了下。同时抹布被甩进了水盆里。
院子里,正趴在草地上晒太阳的猫咪听见声音,伸了个懒腰,就跑过来蹭她的腿。
“徐岩,太多了,我喝不完。”
陈绵霜捧着剩下的小半碗汤,两颊被热气烘得泛红。她声音沙哑,细弱的气音把他的名字念得很轻。徐岩顿了下,随即挠挠头,转身面向洗衣机。
“没事,喝不完就不要了。”
“保温桶里还剩了好多,你喝过了吗?”
“嗯。”
“奥,那留给明伟吧。”
可是她手里还有小半碗在冒着热气。陈绵霜露出纠结的神情,望着徐岩的侧脸,不说话。也就看了那么几秒,鬼使神差的,他突然走过来了,接过那只碗,将她喝剩的汤一口喝光了
“咳、咳……”结果呛到猛咳了好几声。
陈绵霜拿手拍打他的背,看徐岩被呛得脖子都红了,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今天休假。”徐岩回答得快,脸上恢复了平静,只是喉咙还有些发热。
“休假,那怎么还穿着制服啊?”
他顿了一下,淡定答道:“调休半天,下午要上班。”
“喵、喵……”小猫的叫声打断了对话。
这时,陈绵霜上周订的一批年货送到了。面包车停靠在后门,送货师傅和往常一样把货卸下,堆放在门口,等她签收完就开车离开了。
往常陈绵霜都是自己搬进小仓库。因为宿醉,她头还是晕的,想着等陆明伟回来帮忙搬,就回房间睡觉了。走之前,她看着地上的脏衣篮,想扔进衣机里先洗着,徐岩先开口了。
“你去休息吧,我打扫完帮你放进去洗。”
“那麻烦你了。”那股难受劲又上来了,陈绵霜揉着太阳穴,还不忘提醒他旁边另一个小的脏衣篮,“这些我要手洗,不用放进去。”
“嗯。”
整个下午陈绵霜都睡得迷迷糊糊,中间发起了低烧,不停的做着噩梦。梦里,她又回到了小时候,在空荡的大房子里来回奔跑。不论她跑得多块,身后始终跟着一个穿着白色病服的女人。她跑累了,倒在地上不敢睁眼。身上有难以承受的压迫感,耳边不断回响着女人怨恨的声音。
“你不是喜欢他送的玩具吗,你跟他走啊!白眼狼!”
“别碰我!都是因为你这个畜生,他才不要我的……”
“绵霜,绵霜别怕,你叫爸爸回来,妈妈再也不打你了,妈妈求你好不好……”
……
到晚上醒来,陈绵霜被厚棉子捂出了一身汗,还好是烧退了。
陆明伟正在窝在沙发上打游戏,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一局结束,
见陈绵霜从房间里出来,穿着厚外套脸泛着红,他随口道:“姐,你没事吧。”说完,又盯着屏幕激情投入游戏。
堆放在门口的货物都不见了,院子里晾晒了一排衣物。两个脏衣篮都空了。
陈绵霜扫视了一圈,怔住了。
“明伟,你搬东西了吗?”
“什么东西?我靠,我才刚回来你又想让我搬什么?”
她默了,走到院子里去收衣服。衣服被挂得参差各样,本该夹在衣杆上的秋裤就挂在上面,被一个大衣架撑到变形。陈绵霜踮着脚,将一件件半干的衣服重新调整好,再挂上。她心情很好,耐心地做着这件事,嘴角止不住上扬。
一件淡蓝色的叁角裤晾在中间,已经洗得发白了。她拿到手里,突然看到内裤的底部有个破洞,圆圆小小的,像被钢笔点了一下。
徐岩跟同事换了晚班。下午在小区巡逻,抓到了一个惯偷。那小偷之前已经在小区里偷了好几家,由此业主们对小区的安保问题怨声不断,接连投诉,物业让保安队增加了值班人员,轮番巡逻,在花园各处新安了监控。
那小偷是个中年大叔,看上去老实普通,眼神麻木涣散,被抓了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直到看到警车来了,他突然激动起来,疯狂扭动身体要挣开束缚。没料到他会挣扎,几个保安冲上去制止。
徐岩死死将他的脸按到水泥地上,那人吼叫着诅咒的脏话,满脸充血,眼神穷凶极恶,像条疯狗一样要去咬他的手。
警察把人扣走了,叫在场的几个保安一起去做笔录。一说要去派出所,徐岩当即拒绝了,把搜出来的东西交给老刘。他赶着晚班前回了趟家。
他匆匆洗了个澡,准备换件衣服出门。租的单间面积不大,家具仅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和一张木桌子。阳台狭小的洗水池,白天带回来的保温桶还在边上放着,来不及清洗。
徐岩洗完澡,下身围了条浴巾出来找衣服,从衣柜里翻出一件灰色的秋衣,正要往身上套时,手机响了。他看到是陆明伟,便接了起来,一边套衣服一边开口道:
“喂明伟,怎么了?”
“徐岩。”
陈绵霜低低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
徐岩刚把一只手臂套进衣服袖子,光裸的膀子就暴露在冷空气中,一只手还紧紧握着手机。听到陈绵霜的声音,他一下坐到了冰凉的地上,滞住了。
过了好半天,他才梗着声道:“你,你刚睡醒吗?”
“是啊,我刚起来。”
“徐岩,我下午发烧了。”
没等他反应,陈绵霜很快接着说道:“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现在多少度?家里有退烧药吗?”
“吃了药,低烧,已经退了,没有很难受。”
“那,那你要多喝点热水。你吃饭了吗?要喝点粥,你不要自己煮,等下冷到了又烧起来。”
陈绵霜听他前言不搭后语,胡乱说了一通,捂着手机笑了起来。
“我没喝粥,叫了个快餐吃。有喝水。你还在值班吗?”
徐岩被一阵凉风吹到打了个颤,声音也止不住哆嗦。
“今天值晚班,我马上出门了……”
“几点下班啊?”
“今天的话11点可以走。你喝水没?你要多喝点水。”
“徐岩。”
陈绵霜躺在床上,轻念着这两个字,听到他慌忙的应声,她笑了,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头,也把门外陆明伟的催促声隔绝了。
“你知不知道,你把我的内裤洗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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