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厂长说罢,又想了想,发现似乎没有别的事情要说了,就摆了摆手,示意儿子可以滚出去了。
金潜却迟迟不走,询问说:“爸,你咋又给我一万五投那个店?”
金厂长思忖了一会儿,沉声说:“如果你们亏得裤子都没了,人家小高和你就算平摊,免得让人家小高雪上加霜,我瞧着他今天白天跟咱们说的话不像是气话,但他家里也不一定当真不管他,咱们尽自己的心意就好。”
“当然,以上是其一,其二嘛……你们亲兄弟明算账,高醒那孩子不是个任人摆布的,你一项也习惯了发号施令,你们两个当朋友可以,要是一起做生意难免会意见相左,这可不是什么过家家的游戏,是涉及利益问题,让你在之后的发展里投入和金潜一样的资金,这样你们两个就算是平起平坐,他就不算是你们店里的大股东,没有绝对话语权。”
金潜还没有想到这里,他起初愿意跟着高醒弄下这个店铺,主要目的其实只是为了帮青书恶心一番顾家二叔,赚不赚钱什么的,就当是一场入社会之前的试探,能赚自然很好,不能也无所谓,可姜到底还是老的辣,金潜听了金厂长的话,细细琢磨一番,当真是觉得有几分道理。
看青书很是在乎那奶茶店的运营,那他肯定不会对奶茶店的所有决策保持沉默,或许高醒是有个好点子,能赚钱,但要想要经营一家红红火火的店铺而不被周围眼红嫉妒者报复捣乱;要想和所有合作商达到充分有利于自己的合作局面;要想真正在江阳市把这个店铺做大做强站稳脚跟,只有他这个颇有关系的厂长之子能做到了。
如果到时候他出个主意,高醒反对,自己又是个只投了三千块的小股东,那肯定只能听高醒的,这样他就很不服气了,顺着这种局面演变下去,大家兄弟肯定都做不了了。
金家少爷只是瞬间便想通了这些关节,也从金厂长的言语中听出些要支持他跟高醒互相打擂台的意思,是想让他们四个互相锻炼彼此的能力?
金潜意会,不多说什么了,跟金厂长道了句谢就回去自己的房间准备看看书就睡觉休息。
对他来说,明天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办,起码得先把这一阶段的问题解决了,店铺开起来以后,再考虑跟高醒之间谁来主导决策的问题。
他潜意识里大概是没有将高醒放在眼里,他清楚,但不打算改变什么,高醒是聪明人,遇到问题会选择更正确的解决方法,而他给出的,就是最最正确的。
金家少爷有晚上看书的习惯,看的书一向很正经,不是引人入胜的漫画小说,是一本极厚的刑法法典,两个砖头这么厚,他也没有刻意去记背,只是翻来覆去的看,书角上直接被他翻得起毛,书页皱巴巴的全部膨胀起来,像是再用力一点,就要全部散架了去。
这套法典金潜记不得是什么时候拿回家看的了,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就被他拿来当枕边读物,于是里面很多东西不必刻意背诵,也烂熟于心,兴许谁来抽查还能背上个几条。
一般情况而言,金潜看这法典,翻个五页就要哈欠连天,今天晚上却是盯着页面眼神放空,好几次后,干脆把法典往床头一丢,长条条地躺在铺着凉席的床上,偏头看向窗外,窗户口对着顾家的小露台,只是那里此刻是漆黑的无人之地。
“睡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应该是睡了。”他自问自答。
许久之后,在夏夜浓厚得化不开的黑夜里,金家少爷抬起了自己的左手,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恍惚的,在空中一握……
第二天清晨五点多,顾青书还在刷牙呢,就听见后面院子里金潜在喊他了:“青书!麻溜儿的给我出来!我爸开车送我们过去,你去把高醒喊一下!”
顾青书迷迷糊糊地端着刷牙杯站在二楼的小露台上,头发还乱糟糟的,衣衫不整,T恤宽松的领口直接将他大半个肩膀都露出来,象征性地出来让金潜看看,让他知道自己起床了,然后就慢吞吞的下楼,走到斜对门去踹高醒的大门。
门从里面被人打开,顾青书一边刷牙一边含含糊糊说着正常人听不懂的话,开门的少年顿时一乐,笑道:“还没有清醒吗?”
顾青书从嗓子里敷衍地‘嗯’了两声,转身便要回自家院子里的水池旁边把一嘴的泡沫都给吐了。
穿着黑色T恤戴着鸭舌帽的高醒顺手把大门‘砰’地关上,紧追着还没有睡醒的小狐狸屁股后面走,像是从未见过顾青书这样接地气的画面,当然了,这地气接得也够诱人就是了。
“你肩膀露出来了。”高醒指了指自己左键的位置,“喂?青书,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顾青书手还在捏着牙刷不停的刷牙,只觉得耳边好像是有只大蚊子不停的嗡嗡嗡,不大高兴,走回院子里吐了泡沫后,接着就小奶猫似的打了个喷嚏,把自己给打得更不清醒,站在石头堆砌起的水池面前发呆。
身边高少年半个脑袋的高醒歪着头弯着腰去瞧,笑意从那双深邃的眼里蔓延,浓得像是这满城的桂花香气,侵蚀他年轻的身体。
有顾家的老爷子从屋子里出来,提着一大包行李还有一个彩色的蛇皮袋子放在院子中间,看见大孙子傻乎乎的站在水池面前一动不动,另一个少年就那么歪着头看,笑道:“小高,别看了,青书没睡好觉就这样,你等他缓一缓,一会儿洗了脸就差不多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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