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三班做教官的年轻人名叫陈端,不苟言笑,严肃冷淡,帽檐永远压得很低,在毒日头里的正午阳光下,帽檐遮住他一半的脸,阴影犹如刀锋割过,将陈端棱角分明的冷硬脸颊一分为二,眼睛藏在阴影里,高挺的鼻梁一半处于刺目的阳光里,唇瓣干得起皮。
“你也是三班的?”教官让全班都站军姿的时候,跟一群同僚凑在一块儿喝了点儿水就随便聊了会儿天,最后走到顾青书的身边,跟顾青书一块儿坐在大树底下乘凉,说,“你要是没事儿要不要去检查看看谁的军姿没站好,一会儿休息的时候就罚那个人多站十分钟才能解散?”
顾青书笑着拒绝:“不要,这是得罪人的活,不去。”
教官轻笑了一下,摘下帽子扇起风来,顾青书这才看见这位教官有着两条非常粗的眉毛,浓眉大眼地让人心生好感,教官大概也有意跟他聊天,两人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期间看见队伍里有人晃来晃去,教官立马就抬手,嗓门大得震耳欲聋,让站不住的学生出列,去太阳底下站,看谁还晃!
顾青书被震得耳朵都开始疼了,就不大想坐在这里等胖子金哥他们解散,跟教官说了一声,便独自跑出了学校,去商业楼的奶茶店铺里准备欣赏店里的财源广进。
可是说来也是巧了,军训姚祚也没有参加,这人也正在奶茶店买奶茶呢,碰到顾青书,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还把奶茶往身后藏了藏,通红着一张脸,态度却又做出很高兴看见顾青书的模样,说:“哟,你也来了啊?”
顾青书垂眸看了一眼姚祚手里提着的三杯奶茶,笑着说:“嗯,我大姐在这里打工,所以过来看看。你这是……给别人带的?”反正总不可能是给寝室带的,他们就是一个寝室,这姚祚也没有什么朋友,除了偶尔会跟金哥他们走在一起,其他时候都独来独往。
姚祚干咳了两声,敷衍着说:“嗯,给别人带的,我先走了哈。”
“好。”
顾青书不拦他,眼瞅着姚祚离开了几步,结果瞬间又返回来,咽了咽口水,跟他说话:“顾青书,我有话跟你说,你看要不要跟我过去一趟啊?”
“去哪儿?”顾青书疑惑。
姚同学抓了抓后脑勺,像是从没有干过这种请人的事情,自觉丢人的很,自言自语的骂了几句,然后一鼓作气地说:“老子跟你说实话吧,就你们这奶茶店开得红火,赚钱,我爸想问问有没有可能合作一下,让我们咖啡店从你们这里进货?”
“啊?”顾青书愣了一下,摇头,说,“你跟我说这些我做不了主,得高醒和金哥他们说的算。”
姚祚一脸‘你就哄我吧’的表情,道:“得了吧,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晓得?你要是同意了,高醒他们还能不同意?你们关系铁得穿一条裤子,就你一句话的事儿吧了,不过你要是不想合作就说不想,我反正话带到了。”
顾青书沉吟片刻,说:“我是真的没有决定权,不好意思。”
姚祚这回没什么耐心,摆了摆手,转身就走,眨眼就去了斜对面的咖啡店里。顾青书看过去,可以清楚看见姚祚那人跟店里的经理还有个陌生的穿着灰扑扑的皮肤黝黑的男人说着什么,把奶茶放到经理和那黝黑老男人的面前,拿着自己的那一杯转身就走,像是生怕被人发现他跟那个黝黑老男人有什么关系。
咖啡店里的黝黑中年男子远远的,在咖啡店里跟顾青书视线对上,互相笑了笑,只这么个笑容,顾青书就感觉这叔叔可能会主动再来找他,果然他回店里坐着还没有两分钟,那一副民工打扮的中年男人就顶着一张谁见了都绝不会反感的老实人脸走进店里,毕恭毕敬地跟店里暂时还没有客人的所有工作人员点头微笑:“不好意思,可以进来吗?”
大姐顾英红点了点头:“请进,是要买奶茶吗?”
中年男人摆了摆手,说:“不是,刚才我儿子给我买了一杯,我喝过了,真是不得了!好喝得很!跟我在北京喝过的不太一样,所以想要来见见你们这奶茶店的老板。”
顾英红从善如流地推回去,说:“老板不在呢,要不先生您改天再来?”
中年男人却是不如看起来那么好打发,指着那坐在角落圆桌子上看报纸的漂亮少年,说:“哦?我儿子怎么跟我说,这店里一般事情找他室友顾青书就行?”
顾英红诧异道:“不好意思,顾青书这个……是我弟弟,他跟你儿子是室友?”
中年男人伸手,手掌上纵横着沧桑又深刻的纹路,明显是个干苦力活的人,即便不是,也曾吃过不少苦头:“是的是的,你好你好。”
顾英红不是个能伸手打笑脸人的人,回握过去后,解释说:“那先生您还是得过段时间再来,老板确实不在,我弟弟只是跟老板认识,你找他没用,还是个小孩儿呢。”
姚先生摇了摇头,笑道:“话不能这么说,我家小祚说话也总不会是哄我的吧,我就跟顾小朋友说几句,现在店里也没有客人,几句话就好,马上就回去。”
“那……行吧。”顾英红只能同意。
于是此刻顾青书面前就坐着个看起来像是民工的叔叔,如果不是亲口听见,顾青书绝对想不到这样不在乎物质外表的叔叔会跟恨不得把‘富二代’戳脑门上的姚祚是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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