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高醒当真跟他告诉自己的一样,倘若自己死了,便也跟着走呢?那他岂不是害了高醒?
顾青书只是这么想了一下,便又觉得不太可能,高哥和他之间,能有什么大于生死的刻骨铭心的爱吗?高醒还是个少年呢,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的确是什么都大不过爱情,但过几年就淡了,属于青春期的荷尔蒙降下去,说不定就跟他自然分手也不一定。
就像胖子说的那样,没人受得了他,除了姐姐,就只有金潜了。
顾青书思虑过多的结果就是头疼,最后干脆什么都不想了,也不跟高哥针对顾建富开个辩论会,高哥说的所有事情,他都一律答应了下去,但他也有一个条件,那便是身体好之前,离开江阳市去北京之前,他想单独跟胖子见一面。
高醒大度道:“你要见胖子还征求我的意见?”
“不是见胖子,重点是‘单独’二字,明白?”
高醒哈哈笑了一下,宠溺道:“明白。”
“那可不可以呢?”
“为什么不可以?”
这件事便算是定下了,之后几天顾青书都算是睡过去的,金潜来过几次,敲门顾青书没有说话,便没有要强行进入的意思,但没过几天金厂长却是领着爷爷过来看他了一回。
这时他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不会总是一动弹就疼,一听金厂长亲自来看他,顾青书不敢不见,甚至怪紧张自己现在的状态如何,问了高醒好几遍,得知‘好看得要命’,才不大好意思地红了红脸,说:“一会儿你可别乱说话,别摸我,别碰我,也不要让金厂长知道金哥跟我的事情。”
“好好好,遵命。”高醒一面答应,一面扯了扯嘴角,笑他,“我看你这隆重的模样,倒不像是见金潜的爸爸,是见什么偶像。”
顾青书自有说不出的理由,嗔道:“安静。”
高醒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漆黑的眸子里掠过一抹笑意,说:“好。”
两人说完,在金厂长进来之前便恢复成正常同学朋友应有的距离。
金厂长穿着厂里的制服就来了,仰首阔步,气势不凡,只是进门之后并不先行走到顾青书的床边去,而是继续站在门口,帮顾家的老爷子扶着门,跟顾老爷子说:“老书记你先进。”
老爷子早就不是书记了,笑了笑,跟金厂长客气道:“不要这样,叫我老顾,说了多少回了。”
“我这不是改不过来嘛。”金厂长在老爷子面前一直很谦逊,从来没有个厂长的架子,和老爷子互相说了几句玩笑话,到底是拗不过老人家,坐到了顾青书的病床旁边,老爷子就坐在后一位的地方,胖子、金潜、姚祚三个小辈连带着高醒都站在旁边去。
顾青书从金潜一进来,便没有看金潜一眼,只将目光落在两个大人的身上,不等金厂长开口说话就很礼貌的道谢了:“金叔叔,你这么忙还来看我,真是不好意思,这些天麻烦你们家了。”
金厂长摆了摆手,微笑道:“麻烦算不上,最主要是你现在好了就行,钱本来就是转来花的,花在无愧于心的地方,那就是钱最好的归宿,你不要想着还这些东西,好好念书,你爷爷也是担心你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消化不过来,过来看看你,你有没有什么跟爷爷说的?”
顾青书看向爷爷,爷爷有些拘谨,似乎是忽然不知道跟他说什么。
其实说什么都好,说什么都无所谓,顾青书能见到爷爷来看自己就很开心了,但却也明白为什么爷爷会这样同他无话可说,哪怕关心他,也需要找人跟着一起来,才敢过来。
原因顾青书不用过多思考都明白是跟顾建富有关。
大抵顾建富是顶罪进去这件事,爷爷从始至终都知道,或许是因为愧疚,所以从一开始就说定了厂里的房子未来留给他,也因为愧疚,所以不管青红皂白,永远都是站在他这一边,对他好。
如今事情败露,爷爷觉得没脸见他,也怕他不见自己,才会这样吧。
顾青书按理说应该把爷爷也归为二叔那边才对,可感情这件事,爷爷从小对他就打心眼儿好这件事,却做不得假。
爷爷以后也活不了几年,七十岁不到就走了,上辈子他跟金哥还债了好几年,等稍微富裕了一些,爷爷什么都没有享受到便离开了,倒是二叔后来还上蹿下跳的要跟他攀亲戚。
这回,顾青书不想有遗憾,只是他若是这里原谅爷爷,一会儿大家都走了,高哥肯定又要说他是双标。
顾青书看了一眼高醒,高个子的少年仿佛明白他在想什么似的,扭开头去看别的地方,好像在说‘我不看不说你,放心双标去’一样。
顾青书在心里‘切’了一声,丢开那些有的没的的想法,什么都不在乎的去握住爷爷的手,一开口便回到了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从前:“爷爷,你最近身体好不好?”
老爷子沉默的笑了笑,松弛的皮肤搭在眼睛上,就听了大孙子这么一句话,便呜咽着,一边握着大孙子的手,一边拍了拍手背,瞧见那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淤青,语不成调地说:“疼不疼啊?乖孙。”
“不疼了,早就不疼了。”顾青书在家里人面前还是报喜不报忧,跟他大姐一个性子。
“说谎,我听小胖说,你都开刀了,后续还要往身体里装个什么什么人工起搏器,是又要开刀吧?这机器放到身体里去,一直不取出来,肯定难受,但不做也不行。青书……爷爷暂时拿不出什么,但拜托了你金叔叔,金叔叔说愿意帮你联系最好的医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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