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入夏就用上冰了,真是奢侈。”汪大夏嘴上这么说,手上用帕子包了一块冰,在脸上滚来滚去降温,“陆统领找我有何事?”
陆英说道:“听说你被魏大夫打倒了,我看看你的伤。”
“你要我脱衣服啊。”汪大夏双手在胸口交叉,“都是男人,我有的你也有,看看也不是不行——我饿了,先给顿饭吃。”
此时已经中午了,早上的豆腐脑和三根油条早没影了,汪大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此时饿得心里发烧,但一旦出了锦衣卫衙门去吃饭,就会被外头等候的木百户等人绑回家关禁闭。
两害取其轻,汪大夏决定先赖在锦衣卫衙门里想办法蒙混过关。
陆英对汪大夏无耻的认识更上一层楼,“传一份客饭。”
汪大夏吃饱喝足,好容易言出必行了一回,当场脱衣,夏天衣服单薄,他解开腋下的衣带,将衣襟往两边一扯,露出白花花的上半身,一直脱到了肚脐眼。
“陆统领随便看。”汪大夏从饭桌上站起来,走向陆英。
陆英顿时觉得辣椒入了眼睛,捂脸转身,“滚回去坐好!我还没有传仵作!”
汪大夏啧啧道:“陆统领也太小题大做了,一点油皮都没伤着,那里需要仵作来验伤。”
陆英依然不看他,“衣冠不整,成何体统!把衣服穿上!不然就将你逐出去!”
汪大夏穿上衣服。
陆英转过身来,问:“你既然没伤,叫那么大声作甚?”
汪大夏很坦诚,“装的嘛,魏大夫和我有些误会,她推我,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推回去吧,索性倒地装死,她看我倒地了,也就不好再打我了。”
陆英讽刺道:“你倒是经验丰富。”
汪大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那当然,我汪大夏对付女人自有一套。”
陆英在心里深深鄙视汪大夏,又问:“你和她有何误会?魏大夫挺温和的一个寡妇都被你激怒了。”
汪大夏当然不能说他昨晚和小寡妇同居、小寡妇企图染指他俊美的身子一事,谎言张口就来,“我赞美魏大夫长的漂亮,不亚于莺莺姑娘的美貌。她就立刻变脸了,骂我是登徒子,这不误会了吗不是。”
陆英道:“你活该,把小寡妇和青楼女子相提并论,换成谁都会打你。”
汪大夏道:“莺莺姑娘已经赎身了,她不是青楼女子,是个平民百姓。”
搞清楚了一切,汪大夏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陆英赶苍蝇似的挥手,“滚,锦衣卫衙门不欢迎你。”
汪大夏说道:“我现在不能走,我一出门就要被抓回家。”
陆英说道:“与我无关。”
”当然与你有关。”汪大夏凑近过去说道:“你们锦衣卫不是忙着破陈千户父子双杀案么?我可以提供一条线索,条件是借你的马车一用,要你的车夫把我送出去。”
陆英不信,“你刚才讹了我一顿饭,现在又骗我帮你蒙混过关?来人!将他撵出去!”
汪大夏见势不妙,果然同一个计策不能用两次 ,于是打开窗户,从窗户里跑了!
也不晓得他躲在衙门里什么地方 ,石沉大海似的,陆英的手下找了一下午都没找到。
且说另一边,魏采薇从南城开始出发,晃动虎撑一路行医。且走且停,做了几笔生意,在黄昏时到了甜水巷家里。
陈经纪带着各色客人看了一天房子,听说锦衣卫将老顾客魏采薇带走审问,就匆忙来看她,还买了个大西瓜当手礼,给她压惊。
魏采薇道了谢,“我无事,锦衣卫例行问话而已,问完就放我走了。谢谢经纪关心,我请经纪吃顿饭。”
陈经纪送来西瓜,她不想欠人情。
陈经纪拱手道:“盛仪感激不尽,只是家中祖母还等着我吃晚饭,容他日再来取扰。”
魏采薇一听,猜测陈经纪怕是父母双亡,祖母抚养长大,记在心里了,以后说话有个避讳。
陈经纪最近因魏采薇赚了五两经纪费,手上宽裕些了,他哼着北调,去熟货铺买了个蒲扇大的酱猪脸回家。
陈家就在鼓楼西斜街的马厂胡同里,住在这里的都是小门小户的平民,天热了,家家都把饭摆在胡同小路上,凉快,还明堂。
果然,正如魏采薇猜测的那样,陈经纪父母双亡,家道中落,祖孙相依为命,陈老太太也在胡同里摆了饭,用竹饭罩扣在桌子上,隔绝苍蝇蚊蛾,等孙子回家吃饭。
陈经纪提着酱猪脸回家时,陈老太太正在饭桌前做鞋子。
陈老太太见孙子提个偌大个猪脸,说道:“咱们家就两张嘴,吃不了这些,天气又热,不能放过夜,分一分,给邻居们端过去。”
市井街坊,关在家里吃独食会被戳脊梁骨的。
陈经纪给自家留了一小半,其他的分了七碗,给左领右舍端过去了。
切猪脸的时候他留了个心眼,把其中一碗猪脸肉用勺子压的紧紧的,表面上五碗肉看起来都一样多,都是碗中堆个小尖,那碗起码多了一半都不止。
陈经纪挨家送猪脸肉,得了不少称赞:
“哟,陈经纪是做了笔大生意啊!恭喜发财!”
“重振陈家家业,指日可待!”
送到隔壁李瓦匠家时,陈经纪特意先整了整衣冠,端着最多的那碗肉,敲了敲门框,“我来给你家添碗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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