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毓德宫不是到处都是土的兔儿山,大明自从南京迁都到北京,第一年新建的皇宫就遭遇火灾,差点烧没了。所以,为了防患火灾,嫔妃聚集的东西六宫里是禁止种树的,都铺着石板或者石子路,不见浮土。
后宫的绿色是一盆盆从花房里搬来的盆花或者盆树,根据四季的更迭来更换。
初冬万物凋零,菊花都撤了,院子里唯一的绿色,是一一盆盆四季常青的松柏,花盆都有水缸那大。
魏采薇心想,如果是我,我就把提前把花盆挖个洞,把死狗埋在里头,等到事情平息,外面没有那么守卫巡逻,我就把把死狗挖出来带走。
反正已经到了冬天,死狗冻在里头又不会发臭。
可是,魏采薇转了一圈,藴德宫里的水缸那么大的花盆足足有三十个,死狗会藏在那一盆里?
况且,魏采薇并不确定花盆就是埋尸之地,一个个去挖的话,宫人会以为她疯了。
怎么办呢?
魏采薇在外头转了第二圈的时候,她看见正院里站着一个宦官,这个宦官也穿着一身华贵的大毛衣服,正是陈经纪。
陈经纪目前只是内书堂的一个小学员,无官无职,他这一身富贵的穿着,一定是尚青岚赐给他的。
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昨晚尚青岚遇险,慌乱之中,只有陈经纪举着火把迎战黑眚,虽然并没有什么用,但是勇气可嘉,嘉靖帝都记住了这个还在内书堂读书小内侍的名字,以后定是尚青岚跟前的红太监——上一世则是汪大夏汪公公。
冥冥之中,陈经纪重走一遍汪大夏走过的路。
两人相视点头打招呼,陈经纪指着脚下说道:“我昨晚闻到一股很奇怪的香味,就倒在这里了,醒来时已经是现在,就过来看看。”
魏采薇问道:“你眼中的黑眚长什么模样?”
陈经纪闭上眼睛想了想,“不怕魏大夫笑话,我觉得跟狗差不多,当时我举着火把,因而看得比别人要清楚一些。可是黑眚全身散发着鬼火般的绿光,狗并没有这样的颜色,而且,我挥着火把,狗都是怕火的,那黑眚并不怕火,还是直冲过来了。”
魏采薇说道:“狗经过训练,也有不怕火的,你看街上玩杂耍的就有狗钻火圈。”
陈经纪说道:“魏大夫怀疑是狗?”
魏采薇低声道:“只是怀疑,此事不要声张,你还得现场都有那些人吗?”
陈经纪以前是做中介生意的,自有记人记事的本事,他写了一个名单给魏采薇。
魏采薇拿着名单,找宋嬷嬷去核对,有那些人是当场晕倒,那些人发疯,陷入幻想,四处乱串的。
晕倒的人当场被就锦衣卫抬进屋子里去了,所以那个藏起犬尸的内鬼一定是假装疯癫,跑开把死狗埋起来了。
疯癫的宫人一共有五个,内鬼就在这五人当中。
查到这一步,已经中午了,昨晚几乎通宵熬夜,魏采薇精疲力竭,她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深感自己现在势单力薄,举步维艰。
如果在上一世,有汪大夏在,她的任务到现在就已经结束了,动脑子的活她来做,剩下的就放心大胆交给汪大夏,她可以休息了。
汪公公会将这五人带到东厂审问,手下们也会一哄而上,三十个花盆马上就能查完,双管齐下,找到证据,蓝道行倒台。
可是现在,汪公公没了,汪大夏身在锦衣卫,有自己的路要走,他不再是那个吃软饭的汪公公了。
魏采薇找到了宋嬷嬷,指着名单中的五人说道:“尚贵人并无大碍,我反正也是闲着,这五人看到黑眚后疯癫,我给他们瞧瞧病,看是何物导致他们发狂、最好能够治好他们。”
宋嬷嬷说道:“怕他们发疯伤人,都绑在床上,像条鱼似的挣来挣去,一会说鬼,一说喊妖的,折腾了大半天,天快亮时实在没力气了,就都昏睡过去,这会子还没醒。”
魏采薇拿出一套寒光闪闪的针,“没事,我会叫醒他们的。你们若听到什么了不得的动静,不要进去,我在给他们治病。”
宋嬷嬷将魏采薇带到关着五个发疯宫人的厢房,“当然不会打扰魏大夫治病。魏大夫医术高明,心地善良,不辞辛苦给普通宫人治病,是他们的福气。”
魏采薇谦道:“嬷嬷过奖了。”
魏采薇把门关上,眼前五张小床上绑着五个人,从谁开始呢?
许久没有休息,魏采薇脑子发木,就像生锈似的不太灵活了,她干脆用手指点着五个沉睡的嫌犯,唱起了童年时候的歌谣,“点兵点将,点到谁谁就是我的小兵小将。”
点到最后一个字,魏采薇的手指落在中间那个人的头上,缘分啦,就从你开始吧。
与此同时,阜成门大街,白鹿观。
魏采薇在宫里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汪大夏和陆缨也是通宵没睡。
且说他们两个□□进了白鹿观,吴小旗在里面接应,三人潜入白鹿堂,听了大半夜的三堂会审,众道士商议如何处置志平道长。
有保他的,有要处死他的,吵到激烈时,两派动手打起来了。
“停!成何体统!”观长气得跺脚,“你们难道都忘记了,我们还有正经事要做吗?你们就这样回报景王殿下的?”
观长指着鼻青脸肿趴在蒲团上请罪几乎要睡过去的志平道长,“先罚他守丹炉,不得走出丹炉房半步,等我们把殿下交代的事情做完,再来商议如何惩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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