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御医见实在兜不住了,也跟着跪下说道:“陆大人第一次中风是初夏之时,微臣一直给陆大人治疗中风,陆大人恢复的不错,微臣千叮万嘱,不要喝酒,不要熬夜,不要太操心,可是日防夜防,万万没有想到蓝道行改变了丹方,在里头加了太多中风病人忌讳的虎狼之药。”
嘉靖帝听了,先是暴怒,一脚将蓝道行踢飞了,而后是铺天盖地的愧疚和恐惧,他无法想象没有奶兄的日子会如何。
他一把揪出宋御医的衣领,把他往病榻旁边拖,“你救了他好几次,你这次也一定救他对不对?”
宋御医吓得满头冷汗,“微臣不敢确定。”
嘉靖帝:“不要在朕面前说不字!快救他!”
“至于你……”嘉靖帝看着缩在墙角的蓝道行,以前有多么信任他,甚至崇敬他,这个自称能够帮助他得到成仙的道士,此刻看起来是多么獐头鼠目,面目可憎。
嘉靖帝冷冷道:“黄伴,将他下东厂大狱,抄家,严加审问,他一定在丹药加了什么禁忌之物,绝对不止丹方上的东西。”
奶兄绝对不是能是为了给朕壮阳而加的药物而死。
不是朕害死奶兄的,不是!
黄锦兼东厂厂公,此时看到嘉靖帝失魂落魄的样子,很是担心,他害怕嘉靖帝出事,不敢离开他身边,就吩咐手下去做,“……多找个稳妥的人,掘地三尺,细细的翻。”
朝夕之间,蓝道行就跌落神坛,沦为阶下囚。
东厂去抄家,果然在蓝道行家里发现了好家伙!
两只涂抹着荧光粉的“黑眚”就关在地下室里,差点把东厂的番役吓出魂来了,还在他的炼丹房里找到了黑迷烟,这东西往往伴随着黑眚而出。
原来藴德宫的黑眚就是蓝道行监守自盗、演出一场降魔除妖的大戏。
证据确凿,黄锦连忙提审蓝道行,只是鞭了十几下,还没有上烙铁,蓝道行就受不住痛,把如何用人造黑眚吓唬尚昭仪等等,全都招认了,以求速死。
这两只是他养着打算过年的时候,在京城放出来,惊吓百姓,然后他站出来斩妖除魔,以骗取百姓的拜服,提升“神仙”的声望。
此时已经是黄昏了,嘉靖帝今日滴米未进,就坐在一旁看太医们抢救陆炳。
黄锦把供词递给嘉靖帝看。
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刺眼,都在嘲笑嘉靖帝信错了人,导致奶兄吃错了药,甚至害得宠妃被惊吓。
一个个字,就像一个个巴掌打在嘉靖帝脸上,一直痛到心里。
嘉靖帝暴躁的把供词捏在手里,“他做了这些事,还想求速死?将这妖道凌迟,割满一千零一刀,割最后一刀之前,不准他死。”
嘉靖帝把所有的怒火和愧疚全部发泄到蓝道行身上去了。
蓝道行就像一个为了快速提高修行走了伤天害理捷径的修道者,最终走火入魔,被恶果反噬,粉身碎骨,和上一世一样,都被千刀万剐凌迟了。
还提前了三年。
蓝道行被拖出去凌迟,用他的死祭天,但对陆炳的病情毫无用处,他已经是第四次中风了。
天寒地冻,血气淤塞,中风过人本来就怕冷,故多在冬天发作。陆炳为了养生,平日都待在温暖如春的室内里,但是前几天嘉靖帝要陆炳挑选两千壮士给裕王府当侍卫。
陆炳做事,向来认真负责,他拖着病躯去校场亲自看着十二卫比武参选,校场北风呼啸,无论他穿多厚的衣服,怀里还藏着小手炉,都不甚管用,屡次被陆缨催到帐篷里取暖。
受冻之后,陆炳身子本来就有些不适,吞服蓝道行的虎狼之药,立刻就诱发了第四次中风。
太医院全力救治,陆炳的情况却毫无好转之意,他不再抽搐了,但是静静的躺在那里,就像一具没有感觉的尸体,手脚开始肿胀起来了。
嘉靖帝拿着帕子,擦去陆炳无意间流出来的口水,奶兄的嘴稍稍往左边歪斜,昔日威风凛凛、永远站在他身后默默守护的人居然脆弱无助的像个婴儿躺在他面前。
“皇上,您吃点东西吧。您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陆大人啊。”黄锦端着燕窝粥第六次劝食。
嘉靖帝毕竟是五十三岁的人,此时头晕眼花,眼冒金星,他木然的把燕窝粥吃完,说道:“奶兄总是不醒,朕跟他说话,他也没有反应,宣陆缨进宫,她是奶兄最疼的孩子,要她来试试。”
黄锦应下,说道:“皇上,听宋御医说,陆大人第二次中风,多亏了魏大夫处理及时,才撑了这么久,要不要把她也征召进宫试一试?”
急病乱投医,嘉靖帝本看不上女医,但是如今陆炳这个活死人的样子,别说是女医了,就是听闻一条狗能治病,嘉靖帝也会把狗弄来,说道:“将她也召进宫来。”
今日腊八,合家团聚,同吃腊八粥,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过了腊月,就要开始备年货好过年了。
对陆缨而言,无论什么节日都是催婚日,每逢佳节被催婚,今年爹爹一早进宫去了,一直没有回家,家人都在男主人回家过节,闲来无事都来催婚,陆缨正不堪其扰时,宫里来人了,要陆缨进宫。
怎么陆炳不回家,还把女儿也叫进去?陆家人都隐隐有些不安,给了传话的太监丰厚打赏,也套不出话来。
毕竟,陆炳是国之栋梁,执掌锦衣卫,他的暴病的消息是绝密,还不能张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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