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侍郎翻看厚厚一本抄家单子,第一本自然是黄金:
“金元宝三百五十一锭,共计三千八百六十九两。金条四百根,共计八千零四十七两。金饼九十个,共计九十七两。金叶子九包,共计八百五十七两。沙金六包,共计七百两。碎金五包,共计四百五十九两。”
以及各种金质地的家居器皿,金香炉、杯子、盘碗勺子筷子唾壶等等,一共有两千多件,共计八千多两!
单是黄金就抄出许多,还没查看白银、玉器皮毛家具等等汇总的数目,这些黄金就足以将陆家绊倒。
李侍郎拿到了厚实的抄家单子在陆绎等人面前晃了晃,“还说你们家没有窝藏过严家的财富,就凭陆炳的俸禄,能够积得偌大的家业?”
真是笑话,这朝中官员,除了以清廉出名的应天巡抚海瑞,谁家靠俸禄过活?
此时正值八月十九,秋高气爽的日子,秋老虎着实厉害,陆绎等人到头戴重枷跪在毒日头下,很快汗水湿透了衣服,三个男人几乎要脱水休克了,摇摇欲坠,陆绎听到李侍郎的话,情绪激动,正欲开口反驳,却因中暑而晕倒在地。
“三弟!”
抄家人群中突然起了一阵喧哗,一队人马突破重围闯到了抄家现场,除了为首的陆缨,其余皆穿着锦衣卫的服制,佩着绣春刀,陆缨身后有个俊秀的青年,李侍郎也非常熟悉,正是陆缨的第一狗腿子、北城四害、曾经的京城纨绔第一、现在的浪子回头金不换、锦衣卫镇抚使汪大夏。
陆缨对外是陆炳的私生子,律法上不属于陆家的人,不过也已经被解职,成为普通百姓,所以她做平民打扮。
陆缨骑着骏马,犹如利箭般直冲过来,跳下马背,拿出一个装水的皮袋,里头是魏采薇配的加了盐和蜂蜜的水。
陆缨给昏倒的陆绎喂水,汪大夏和吴百户也下了马,给陆彩和严绍庭喂糖盐水,另有锦衣卫打着黑伞,给他们遮住太阳。
喂水之后,陆缨又拿出魏采薇配置防中暑的药丸,要他们含在嘴里。
陆缨拿出一大把钥匙,一把把的试,打开弟弟和姐夫脖子上的的二十五斤重枷,其余锦衣卫打伞的打伞,里三圈外三圈的围着陆家人,不准刑部士兵靠近。
这群人把李侍郎视为无物,气得李侍郎拿起圣旨,大声喝道:“你们要干什么?本官奉旨抄家,你们胆敢擅闯抄家重地!你们这是对圣旨不敬,对皇上不敬!”
汪大夏阴阳怪气的说道:“哟,李侍郎好大的官威啊!”
都说汪大夏是个极其难缠的人物,当年的景王、严世蕃等大人物皆在他身上碰过壁,李侍郎立刻警惕起来,对着紫禁城的方向拱了拱手,“本官奉皇上之命,代表着天家之威,严惩贪官污吏。”
啪啪啪!汪大夏拍着巴掌,“说得真好,来来来,让我们一起为李侍郎的清廉如水,刚直不阿鼓掌!”
锦衣卫的人都跟着鼓掌,掌声震天。刑部的士兵面面相觑,都不敢动,锦衣卫恶名在外,动不动就煽风点火,大兴冤狱,李侍郎和锦衣卫对着干,就让李侍郎和汪大夏斗吧,咱们当差能躲就躲。
李侍郎被汪大夏捧到了云端,一时不好下台,说道:“汪镇抚使,你们锦衣卫朱指挥使和陆家有姻亲关系,按律要规避,所以陆家贪腐、以及窝藏严党赃物一案归我们刑部彻查,不关你们锦衣卫的事,你们贸然闯到这里,破坏刑部抄家,我劝你们马上离开,否则,本官必定在高阁老面前告你们一状!”
李侍郎把内阁首辅高拱搬出来了。
“这不抄完了嘛,就知道李侍郎抄完了我们才来的,怎么会耽误你们抄家?”汪大夏指着李侍郎身边厚厚的抄家清单说道:
“我读书少你不要哄我,这白纸黑字的,难道不是抄家清单?你去告我吧,别说高阁老,你就是告到皇上面前我也不再怕的。人被你关押了,家产也被你抄完了,我们锦衣卫过来旁观一下又怎么了?锦衣卫是天子耳目,每天菜市场鸡蛋多少钱一个我们都会编写成册报给皇上知道,抄陆府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当然不会遗漏。”
李侍郎被汪大夏的指鹿为马惊呆了,“你们锦衣卫何止旁观?你们破坏枷锁,给犯人喂水打伞,这是旁观?”
汪大夏说道:“皇上要你们刑部查案,不是要你们虐杀犯人。这三个人还没有经过审判,你区区一个侍郎不经调查,就能判他们三个人死刑?晒太阳、戴重枷虐死?何况,此案是御案,刑部只能调查证据,提出判刑建议,唯一有裁决权的是皇上,皇上说怎么判就怎么判。难道李侍郎要越俎代庖,替皇上做主?李侍郎,你好大胆子!”
汪大夏将一顶顶的帽子往李侍郎头上扣,李侍郎觉得二十五斤的枷锁压在了自己的脑袋上,压得他无法思考,只能被汪大夏的鬼话牵着走。
李侍郎咬了咬舌头,恢复了半分清明,拿出一本抄家清单说道:“这一本记录都是御用的物件,乃违禁之物。单凭这个,陆家就是死罪!”
汪大夏瞥了一眼,“这些东西有些我见过,都是先帝御赐之物,连这栋宅院都是先帝御赐的,陆炳死后,先帝怜惜一屋子孤儿寡母,逢年过节皆有赏赐,年年赏赐,在宫里的御用监都有出库的账目记录。今儿正巧,我从御用监拿到了账目。”
汪大夏取出好几本砖头那么厚的账本,”这是我从御用监里抄录的,李侍郎不用和我客气,尽管拿去和陆家的禁用之物做对比。你看,我们锦衣卫多么配合刑部查案,连证据都帮你们找到了,李侍郎不谢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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