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皇帝是朱厚熜的堂兄,他们的祖父都是成化帝。
陆炳听了,连最爱的葱油饼都放下了,拍着胸脯说道:“把奏书交给我,我亲自交给皇帝。我父亲和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永认识,我走他的门路,定能送到御前,不会被宗人府半路截下。”
朱厚熜看着奶兄胸脯上五个手指印的油渍……好像不太靠谱的样子啊。
可是他身为藩王,无召不得出藩地半步,否则视同谋反,除了相信奶兄,他别无选择。
朱厚熜写了奏本,还把自己还没上身的几件好衣服要裁缝改大些,送给奶兄穿,人靠衣装,希望陆炳打扮的体面些,不遭人白眼。
正德皇帝不在北京,他身在南京。今年宁王谋反,皇帝御驾亲征——人还在半路上,名臣王守仁就已经镇压了叛乱,活捉宁王。
论理,正德皇帝已经在半路起驾回京,可是他是个以荒唐贪玩而闻名的皇帝,所谓御驾亲征,就是来江南玩一回的,得知王守仁已经抓到了造反的宁王后,正德皇帝命令王守仁把宁王放了——他要亲手抓一次。
或者,容许他去江南玩几个月,不准阻拦。
两害取其轻,群臣没有办法,只得默认皇帝把御驾亲征当成旅行。
不过,幸好正德皇帝荒唐,陆炳才得以从湖北安陆赶到南京,把献王朱厚熜的奏本送到御前。
别看陆炳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他来之前,几乎把陆家的家底都掏空了,换成一千两银子,贿赂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永,拜托他引荐。
陆炳晓得,人走茶凉,他们陆家跟随献王一家来湖北安陆就藩有三十多年了,谁还记得他们陆家啊!所谓“我父亲和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永认识”,其实是他安慰朱厚熜的,以前认识,现在肯定都不知道他爹是谁了。唯有用钱才能打通关系。
收了钱的张永不仅把奏本送到御前,正德皇帝居然还下令召见他!
陆炳第一次面圣,很是紧张。一进屋子,就闻到一股强烈的药味。正德皇帝钓鱼时落水了,这一次好像病得不轻,躺在龙塌上,问他献王朱厚熜身体如何、读了些什么书云云。
陆炳自是把自家奶弟往天上吹,“……每天晨起,就和微臣一起习武,身体很好,一年到头咳嗽都不闻。习武之后去给太妃请安,很是孝顺。然后去书房读书,《四书》已经读完了,王府里的讲官都赞献王勤奋好学,是个好少年。”
正德皇帝要张永交给陆炳一封密函,“一定要送到堂弟献王手中,要他打开看,身边不得有旁人。”
陆炳莫名其妙,但这是皇帝的口谕,他必须听从,匆忙从南京赶回安陆,将正德皇帝的密函交给献王朱厚熜。
陆炳按照口谕,转身离开,朱厚熜叫住他,“奶兄,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不是旁人,你送来的密函,我们一起看。”
陆炳走后,朱厚熜才知道他偷偷变卖家产的事情,顿时明白奶兄几乎破釜沉舟帮助献王府走出困境的良苦用心。
朱厚熜打开封漆,展开密函,顿时看呆了,这是一封继位诏,书上面写着:
“朕疾弥留,储嗣未建。朕皇考亲弟兴献王长子厚熜年已长成,贤明仁孝。论序当立。已遵《祖训》‘兄终弟及’之文……嗣皇帝位。”
我……皇上即将驾崩?我要当皇帝了?朱厚熜只觉得心跳快停止了,反反复复将继位诏书看了又看,最后还要陆炳小声读出来,“……奶兄,我怕我看错了,我一个穷地方的小藩王,连藩地都不敢出半步,如何坐得稳大明江山?是不是皇帝开玩笑啊,他向来就是如此,什么恶作剧都能搞出来。”
天上掉下一个皇位,把还在苦于生计的小藩王朱厚熜砸晕了。
“诏书上就是皇帝说自己快不行了,他没有子嗣,按照祖宗规矩,王爷是皇位继承人。”陆炳毕竟比朱厚熜大三岁,像个哥哥似的安慰的拍着朱厚熜的肩膀,“王爷放心,无论前路多么坎坷,我都会陪着王爷走下去。”
从这天开始,陆炳一改往日懒散混日子的样子,突然变得勤奋起来,闻鸡起舞,带着府里侍卫操练,得空就看兵书,时刻准备进京城。
过了不到五个月,京城果然传来消息,正德帝驾崩了!
三十八天之后,朱厚熜匆匆赶到京城,通州港,大船靠岸,礼部送来了继位仪注,请朱厚熜过目,练习礼仪。
继位仪注上写道:要朱厚熜按照皇太子继位的礼仪,来到紫禁城后,从东安门进,到文华殿举行继位典礼。
朱厚熜看了一遍,把继位仪注搁在一遍,要陆炳把正德皇帝的传位诏书拿出来,说道:“大行皇帝的诏书是要我来继承皇位的,不是要我来当皇太子的。按照规矩,皇帝出行,必定从紫禁城大明门出入。”
起初,所有人都不把这个来自穷地方、年仅十五岁的小藩王放在眼里,以为他是个好操控的少年。
尤其是张太后,她想逼迫朱厚熜为嗣子,把他过继到自己的名下当儿子,然后以皇太子的身份登基为帝,如此一来,她和朱厚熜就是母子关系,而不是伯母和侄儿的关系了,她可以用孝道将小皇帝牢牢掌控在手里。
内阁觉得,小皇帝如果在第一件事就妥协让步,将来拿捏起来才容易,所以都想给朱厚熜一个下马威。
礼部的大臣说道:“这是张太后、内阁,还有司礼监的决定,望殿下识大体,速速跟微臣学习登基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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