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萨曼达谈了么?聂鲁达尽最大努力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从容地说。
是的。
15为了让他挑剔的后背舒服些,在椅子里挪了挪位置。他的手指尖像原木之家的横梁柱一样加了进来--这是他准备阐述一个主题时惯用的姿势。为了我6岁的生日,我的父母带我去巴塞罗那动物园。大帐篷那里有吸引人的大猩猩展示。他们有一个老手,叫塔巴(Tumba)--也许有25岁--已经参加签名展览超过20年了。他们要求塔巴吓唬行人,因为它表演得越像人,就越能吸引到更多的游客。当我们到它厚钢筋做成的笼子那里的时候,它正在大便。完了以后,它高兴而饶有兴趣地把粪便举到了正在看它的人群那边。这是一个故意的、被小心编排好的事件。不幸的是,有一些粪便落在了我母亲的裙子和头发上。
聂鲁达向前倾了倾身子,被吸引到了15童年稀罕的一瞥。
我父亲愤怒了,15继续说道,回忆起往事让他笑了起来,母亲十分尴尬,而我...当我看到父亲眼睛里露出凶光时,我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15将他长长的灰发拂到耳后,他典型的马尾辫不见了。在我母亲的抗议下,父亲带着我们找到动物园管理办公室投诉。我们进了园长办公室,听了一大堆道歉的话。当父亲问,为什么大猩猩会这样做时,园长解释道,塔巴几星期前突然开始的这个古怪行为。动物园工作人员有几分恐慌,因为他们的明星简直激怒了动物园赞助商,并且他们不知道该如何控制塔巴的行为。
眼下,我父亲是一个有才华的工程师,但是他无法提供任何实用的、没被尝试过的建议给园长或者困惑的工作人员。他们曾被提供的其中一个的办法就是安装树脂玻璃作为防范措施,希望籍此,塔巴看到它的粪便无法故意扔到受害者身上时,可以变得温顺起来。可它还是不管不顾地扔,最后,让人无法忍受的外观使他们不得不取掉了树脂玻璃。他们只剩一个选择了--关闭展览。
园长解释了他们是如何拜访了世界上最好的大猩猩专家,可是没人有任何可行的解决办法。所以,他只能听天由命地做他该做的,特别是考虑到我母亲当时的样子。我问他,塔巴将会怎么样,园长说它会被运到非洲一个新动物园,靠近它最初的家。那个动物园将会用一个新猩猩和塔巴交换。这听上去对我来说非常清晰--塔巴只是做它该做的,为了改变它的生活环境,改变它的生活。让某事发生--好比是,25年在同一个笼子里的生活已经够了。
15垂下一半眼帘,平直地向聂鲁达看去。那么,我的朋友,这是你想要的吗?一个改变?
聂鲁达试着和15的目光接合起来,但是没一会儿就不得不转移开了,像个笨拙学生似的,磕磕绊绊地说出开始这几句话:我...我...我想你在做假定我相信了萨曼达的结论。并且我不清楚你为什么那样推断--
我不是在说结论,15打断了他,我是在问你问题,你想要寻求改变吗?他停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我相信你会知道我什么时候得出了结论的。
聂鲁达觉得自己像是迷失在了某个离奇的梦里,而这并不完全是他造成的。过去三天,有太多的事情在他头脑中旋转,而且没有比他刚听到的故事更令他觉得强烈的压迫了。他知道15在说什么。他也知道15想听。
不,聂鲁达解释道,我不想离开或改变在ACIO的现状。你就像我的父亲一样。你知道的。我没有任何打算把这个故事带给媒体或任何其他人。
你确定吗?
绝对确定,聂鲁达发现他的话在沉寂中回响完以后,自己的脑袋在不住地点头。
15站起身走向他的书架。只有他的主管和少数几个人知道他放在那里的珍宝。古代手稿--许多是聂鲁达自己翻译的--用粗陋的皮革捆扎着,棕色和沾满了灰尘。他拿下其中一本最大的书,打开并翻到特殊的一页。他的眼睛像小妖精一样笑着,大声读了起来:中央族类因其被灌输进上帝的身分而蒙福,其程度有如人被赋予了一只被自我抑贬的动物之身分一样强而有力--如此的强制,使他无法领会他的创造者。
他翻了几页。没有族类比中央族类的人类原型更先进的了。并且在我们的星系之内没人知道这个族类,他们的存在是宇宙的,我们星系中的所有生命都被他们的文化和视野所相互贯通。
他无声地把书放到桌面上。茶色的封面上写着书名:《金版草书手稿宇宙起源》(Liminal Cosmogony in gold, cursive type)。这是科特姆写的,却是你翻译的。在25年前,你记得的。对不?聂鲁达沉默了,但他微微点头作为回应。那么,我亲爱的贾米森,你想要一个改变么?
聂鲁达在这种无情的方法下退缩了,15想把他相信是被保护或隐藏起来的东西拉出到光线之下。没人像他这么坚持。这是他力量的精髓。聂鲁达感到催眠般的说服力会使自己变得更为脆弱。他把话咽了下去,并且提醒自己正在和星球上最精明的头脑作战,况且现在不是让疲惫或威胁占据他的时候。我刚才说过的,15,我没有在寻求改变。你坚持这条线的调查是出于你自己的原因,但是我向你保证,你的怀疑是没有根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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