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杨有严重的洁癖,他看着这一幕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吼沈舒宁的心。
“我去给你做饭,你想吃什么?”他问。
沈舒宁疲惫地含糊道:“都行……”
陶杨说好,转身去了厨房。
他乒乒乓乓的,给沈舒宁做了一碗瘦肉粥,端着碗陶杨回到沙发上,将沈舒宁晃醒,把粥递了过去。
粥有些烫,沈舒宁慢慢喝干净,他已经很久没有吃饭,肠胃空荡荡的,以至于能清楚的感知到热粥从喉咙里流到肠胃的体感。就像水流从透明的胶管里流到另外一头。
喝完粥,沈舒宁昏沉沉的脑袋好了许多,他靠在沙发上,没有说话,陶杨看着他虚弱得快死掉的样子,面无表情道:“沈舒宁,我希望你早点走出来,别再这个样子。”
沈舒宁依旧没说话。
他无法再走出来了,因为裴念,他获得了一个正常人的世界,也因为裴念,他再次回归以前那个充满了病态与疯狂的噩魇。
他连睁开眼睛面对这个世界都不想。
空气很是安静,房间里的裴念用目光安静地注视着他们,她们脸上带笑,就像人偶一样,死寂的气氛蔓延,沈舒宁长舒一口气。“我会走出来的。”他对陶杨说,嗓音沙哑又微弱。
陶杨拥抱了下他,表情变得柔和,“你一定能走出来的。”
他起身去打扫房间,打扫完后他看着这些画,这些画里的裴念都很美,可以说,没有任何一个女性能比得上,但这却让他更为的厌恶。如果说他认为沈舒宁之前的画是直面恐怖,那么现在的裴念在他眼中就是隐藏在美丽下的毛骨悚然。
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裴念那么完美的女人,她出现在沈舒宁面前绝非意外,但是沈舒宁如同一个瘾君子样的沉浸其中,根本劝不动,他也没有办法。
这样想着,他侧头看着坐在沙发上垂着手瘦到骨节分明的沈舒宁,开了口:“沈舒宁,你要不先搬过去我那里住一段时间,你在这里我太不放心了,搬去我那里我方便照顾你,也方便我去上班。”
“明天吧……”沈舒宁轻声回着他,“今天再让我待一晚上。”
陶杨没想到沈舒宁这么好说话,他眉头舒展,“行,我会让人收拾房间出来,你不是喜欢荒诞派的画作吗?前几天拍卖会有人拍卖一幅《晚夜》,我给你买了下来,挂在收拾出来的房间里,你看着心情会好一些。”
那幅画他花了两千多万,他并不喜欢那样的画,不过沈舒宁喜欢,也就无所谓了。
第3章
陶杨将这里收拾完后离开了,离开前让沈舒宁有事给他打电话。
门的缝隙渐渐关闭,啪嗒一声,光线也被隔绝在外,沈舒宁无力地抬了下眼皮。
陶杨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们小时候便在孤儿院认识,是陶杨一直照顾他,不让他被别人欺负,哪怕后来陶杨被人领养走,也时常来看他,给他带吃的和穿的。
如果没有十二年的那件事……如果没有十二年的那件事的话,他会是一个正常人,一个普通的画家,画着喜欢的画,和着陶杨聊天说地,最后有一段普通的恋情,然后结婚生子,过着普通的一生。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为一个被诅咒的,眼睛里只有荒诞世界的怪物。
沈舒宁垂下密长的眼睫,下了沙发,踩着人字拖想要将陶杨打开的窗和拉开的窗帘再次关闭,在他伸手去碰窗的时候,一阵狂风吹了进来,将房间里的画吹飞起来,像是白雪,洋洋洒洒。
纸张被吹动,簌簌作响,在沈舒宁关上窗后,又飘至地上。
沈舒宁转头,将它们一张一张捡起来,压回画架上。
他看着画纸上的女人,伸出手去抚摸。
“舒宁……”
耳边传来轻柔的呼唤。
黑红的线条出现在他的身边,它们狂乱的缠绕着,最后变成穿着裙子的裴念,裴念伸出柔若无骨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脑袋轻轻靠在上面。“下来陪我吧,舒宁……”
“我们一起解脱……”
沈舒宁的手指抚摸过画上裴念的眼睛,低声说好。
他从来没有想过去陶杨的家里,留下的最后一夜,也将会是他的最后一夜。
他是个软弱的人,再也无法承担加诸于身的噩魇,尤其是在它已经消失,他自认为得救后,又再次出现。
在离开之前,沈舒宁细致的打扫了这个房子。
这个房子是陶杨买来送他的,从回来的时候住到现在,一共六年,这六年里,他已经将钱陆陆续续给了陶杨。
远离市中心的郊外法式田园风小洋房,一共两层,有花园,有地下室,安静又静谧,充斥着浪漫的诗人气息。
这个小洋房的位置偏僻,周围风景优美,没有人为的噪声,很方便悄无声息的死去。
沈舒宁打扫了四个小时,将花园和两层楼都打理干净了,还找到了不少和未婚妻有关的东西,他动作温柔的将这些东西摆在肉眼可见的地方,最后只剩下地下室。
时间已经下午三点,沈舒宁推开地下室的木门,门一推开,便有陈朽的味道扑面而来,沈舒宁看了一圈地下室的摆设。
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地下室,只有陶杨买下这个房子的第一天带他来看过,说需要的话他找人过来整理,不用就放着。地下室有一个小窗,倾斜的阳光照了进来,光束里漂浮着晃动不安的尘埃,也勉强照清了地下室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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