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看向身后,身后京城里最热闹的街市,临近年关,四处都挂起了红灯笼,一派喜气洋洋,穿街而过的小孩儿追逐着嘻闹。
她忽然说:国师,你知道吗?其实一开始,我跟这些人一样,也很怕你,觉得你是一个可怕又可恨的人,人人得而诛之。
现在呢?晏沉渊问。
池南音说:现在,我依旧觉得你是个可怕的人,只是这种可怕是对外人,而不是对我。人们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充满恐惧的嘛,就像故事里的许仙怕白娘子是条蛇,也像我怕鬼。我很难去原谅鬼跑出来吓唬我,一如这些人很难理解你一样。
晏沉渊:你是在劝我,体谅他们因为无知,而对我充满恨意?
池南音摇摇头,看着晏沉渊,笑得像爆米花外面裹的糖浆一样甜甜的。
不是的哦,我是想说,恭喜你策反成功,我现在也是反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音音:我有特殊的表白技巧
第61章
池南音说这话的时候,眸子明亮,好似星辰。
她身后灼灼映着的是万家灯火,她目之所向望的是被这万家灯火所憎所恨的晏沉渊。
她没有经历什么深思熟虑艰难抉择的重大时刻,也没有如壮士断腕般地与正义一刀两断,来个悲壮惨烈地陪晏沉渊共赴黑暗。
就像是说出爆米花好好吃啊这么简单,她轻轻松松地就为自己做好了选择。
简单,直接,不过脑子,想不到这个决定会为她带来什么样的结局,但也的确是她的风格。
晏沉渊静静地望着她,很久很久。
面色不动,心间如春雷炸响。
池南音让他瞧奇怪,问:你在看什么?
在看小红帽。
那你是大灰狼么?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池南音忽然想到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事,眼珠子瞟了瞟,有些腼腆又有些恶作剧地笑了一下,嘿嘿。
池南音内心:你,不,行。
晏沉渊瞧着她的小表情,就知道她脑子里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觉得,恢复站立行走这个事情,或许可以提上行程了?
拉着池南音靠进怀里,两人躺在屋顶上看着沧京城的夜空。
池南音感概着说:我觉得这里的星星,没有我们之前在外面看的好看。
城中灯亮,更不似外面旷野无垠,自是难见浩瀚星空。
国师,等到开春以后,我们再去外面玩一次,好不好?
晏沉渊手指梳进她的长发,沉默片刻后,才亲了亲她的发顶,说:好。
池南音满足地靠着晏沉渊的胸口闭上眼睛。
几乎从来懒得应任何之邀的晏沉渊,破天荒地应了一次池惜歌的约。
早朝后,他出宫遇到池惜歌,池惜歌拦在他轿前,道:国师,我想跟你聊聊我妹妹。
晏沉渊看了她一会儿,让展危推着他进了就近的一个茶楼,同池惜歌坐在临街的雅间里。
池惜歌清楚晏沉渊从来不喜欢拐弯抹角,倒也开门见山。
国师,晏族之人,活不过二十五岁。她说。
晏沉渊抿了口茶,没有出声。
而他身后的展危,抬头看着池惜歌。
展危隐约猜到,池惜歌要说什么,虽明知池惜歌此来无恶意,但他就是有点忍不住暴躁。
池惜歌抬手给晏沉渊满了茶水,声音冷静,甚至有些平淡。
我此来并非劝国师放过小音儿,那日您定龙脉时,重伤之下昏迷不醒,小音儿是如何奋不顾身要为您挡箭,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比她更早知道,她对您动了心。
我相信以国师之智,也看得出来,那样一个性情恪纯的小姑娘,她的心思就写在脸上,瞒不过您。
两情相悦是好事,小音儿也正是因有幸得国师庇护,才一路避开了京城中诸多纷扰。
可国师,我不知您是否想过,假使有一日,您不在世上了,她当如何?
情字最能杀人,她愿意为您去死,证明她爱您极深。她还这么年轻,过了年也才不过十七岁,若您不在了,这之后的漫长岁月,她当如何一人捱过?
我无意劝国师您放了她,就算您此刻真的允她离开国师府,还她自由,她也不会离开您的,这一点我非常清楚。
那么我想问的是,国师您可有续命之法,破开晏族之人活不过二十五岁的诅咒?
长姐如母,我不想看到她此后一生,都活在失去你的痛苦中。
池惜歌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噙了些清泪。
她没兴趣去理会世人对晏沉渊这个作恶多端的国师是何看法,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对小音儿足够好,这就够了。
但如果他不在了呢?
那样的痛苦,真的是她妹妹能承受得住的吗?
如今她妹妹什么也不知道,她甚至不敢把这么残酷的事实告诉池南音,但她得为池南音以后的人生着想。
晏沉渊支着额头看着窗外的街景,姿态慵懒闲适,仿佛池惜歌方才这番肺腑之言,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