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嫔嘴角颤抖着,露出了一抹极勉强的笑意。
慈康太后笑了笑,重端起那碗茶吃了一口,微出了一会儿神,似是在回味茶的余香,半晌才语气悠长的说道:“既是犯了宫规,便当按宫规惩处。拉下去,掌嘴八十。”
那宫女呆若木鸡,一声儿不吭的被几个太监摁住,拉了下去。
梅嫔的脸色亦有几分不好看,这宫女是她身侧第一得力的大宫女,名唤柔云。她当初未得势之时,这宫女便伴她左右,对她极是忠心。她如今成了宠妃,也很是疼爱这柔云。眼下,太后当众责打柔云,岂不是在打她的脸?
梅嫔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即便是上用的脂粉,亦要压不住那腾起的绯色。
顺妃心意畅快,陪着太后与皇帝说了些家常笑话。
于成钧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低声同于瀚文说些什么。
梅嫔冷眼瞧着这幅亲热和美的场景,热热闹闹,却唯独将自己排挤了出来,丢在一边,无人理会。
她咬了咬牙,忽而一笑,开口道:“太后娘娘,臣妾记得,淳懿郡主下个月就要进京了吧?”
众人一静,太后重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淡淡一笑:“梅嫔记得可真是分明。不错,哀家的淳懿下月二日就要抵达进城了。”说着,她又笑又叹道:“这丫头,从小是被哀家给宠坏了。前两年,忽然跟哀家说什么,读万卷书行千里路,定要出去见识见识。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自己跑出宫去?哀家,只好把她托付给了远在苏州的族亲。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那地方富庶繁华,够她逛了。这两年下来,她也该逛够了。”
众人所说的这淳懿郡主,乃是太后的内侄女儿,其父亦是有功之臣。先帝在世时,为朝廷因公殉职,其母亦追随而去。先帝念其功绩,追封为一等忠勇公,将其女封为淳懿郡主。
太后悯其自幼失祜,一直多加抚恤,自当了太后之后,更将她接入宫中,亲自抚养。
梅嫔笑了笑,意有所指道:“臣妾若无记错,淳懿妹妹今年也要满十六岁了,是该出阁的年纪了。”
太后应了一声,却未置可否,只拿帕子擦拭了一下口角,目光却落在了于成钧身上,将他从头到脚睃了一遍,似是满意。
她又看向顺妃,这目光里是含着笑的。顺妃同她的目光碰上,顿时会意,亦笑了。
梅嫔冷眼旁观,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第30章
于成钧在这西暖阁之中,足足盘桓了一个时辰有余,明乐帝方才想起了理政议事,起身至正殿。
于成钧遂将这几年战事并西北局势尽数讲与明乐帝,明乐帝却有几分心不在焉,似听非听,甚而有跑神之状。
于成钧述职之时,忽听得一阵细细的乐曲声传来。
曲里唱词念道:“秦楼东风里,燕子还来寻旧垒。馀塞犹峭,红日薄侵罗绮。嫩草方抽玉茵,媚柳轻窣黄金蕊。莺啭上林,鱼游春水。
几曲阑干遍倚,又是一番新桃李。佳人应怪归迟,梅妆泪洗。凤箫声绝沉孤雁,望断清波无双鲤。云山万重,寸心千里。”
于成钧听着,浓眉一挑,并未说什么。
明乐帝却细眯了眼眸,微微侧首,似是听得十分惬意。
半晌,他忽而开口问道:“成儿,你且听这词儿,可是十分怅然雅致。”
于成钧心头大为不乐,自己说了半日的军机政务,皇帝不知听进去了一句半句没有,倒是被这野调子勾跑了神儿。
他摸了摸鼻子,开口道:“皇上,臣于诗词上不甚精通,只是觉这词儿前半阙大唱春光明媚,后半阙又幽怀难畅,哀怨不已。这词儿不伦不类,且十分幽怨,实不适于皇宫气象。”
明乐帝听闻此言,面上微露出些许不悦之色,说道:“你从来在诗词上少留心,确实颇为不通。也罢了,朕不该同你说这个。”言语着,他似是没了兴致,斟酌了片刻,又道:“你既精熟于军事机宜,在边关又立下赫赫战功,往后便任职于军司处行走。西北要务,一并由你总揽。”
眼见皇帝果然不悦,于成钧神色倒是从容,目光下敛,俯身拜倒:“臣,领旨。”
明乐帝早已无心再谈,说道:“朕还有别事要理,你下去罢。”
于成钧再叩首,出门而去。
明乐帝瞧着他的身影,叹息道:“还是这副粗鲁脾气,一点儿风雅都不通!”一言未罢,扬声道:“王崇朝!”
王崇朝正在殿外候着,听得这一声,忙躬身进殿,问道:“皇上有何吩咐?”
明乐帝问道:“适才唱曲儿的是何人?”
王崇朝略想了一番,便答道:“是戏楼的小戏子在排戏,只是不曾想,声儿竟传的这样远。”
明乐帝微微一笑:“这声儿真是脆嫩,将人传来,与朕瞧瞧。”
王崇朝顿了一下,将身一躬:“是。”
于成钧离了乾清宫,才下了台阶,便见于瀚文双手环胸,背向乾清宫而立。
于成钧走上前去,道了一句:“大哥,还没走?”
于瀚文回身向他莞尔一笑,说道:“出来了?这么快,看来父皇对于军机政务,无甚兴趣啊。”
于成钧颇有些不痛快,言道:“原本我说的正好,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靡靡之音,就把皇帝的神儿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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