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忙不迭点头:“有有有,她才给了老身几锭银子,还在老身怀里。先前那件事,这婢子还给了老身一匹绸子与五两银子,都在老身屋中。娘娘若要看,老身即刻去取来。”
小厮听闻,便上前掏了出来,递上前去。
陈婉兮一瞧那两锭银子的形状,恰是自己日前才赏与柳莺的,便向柳莺笑道:“你还有话说么?”
柳莺自那马婆子进来,便低头默然不语,此时听问,忽而低低的冷笑了两声,抬头看向陈婉兮,说道:“其实娘娘压根就不信此事是杏染所为吧?为了小小一个奴婢,费尽力气捏成这么大一个圈套,不堕了你王妃的身份?”
她自料今日已无可幸免,说话便再不用敬语,亦没了恭敬。
陈婉兮连吃了几口茶,将茶盅放下,向她一笑:“其实,也没怎么费力气。我疑心你,却有没有确凿的证据。要审问你,但我事情实在太多,倒不如等你自己把证据双手送来,岂不省事?你说的不错,小小一个奴婢,实在不值得我费什么功夫。”
柳莺双目泛红,紧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蓄意将杏染关起来,让我放松戒备。偏又不处置杏染,令我疑心重重。待我寝食难安,更要拿杏染去顶缸,打听得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便会再去找马婆子讨要物件儿放在杏染住处,好坐实了杏染的罪证。梁嬷嬷打听到了马婆子,你也派人盯上了她的行踪,单等今日夜里要琴姑娘在那房檐上埋伏,待我们一相会,便即擒拿。琴姑娘如今还不算府里的人,交代她是断然不会走漏消息的。王妃,你好手段呐!”
陈婉兮颔首说道:“你不愧是在我身边服侍久了的丫头,果然一点即透。”
柳莺无言,须臾扭头又向琴娘道:“琴姑娘,我不明白,王爷对你另眼看待,难道你竟甘愿屈居人下,受她驱使?!”
琴娘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我只晓得知恩图报,娘娘待我极好,我便要报答她。”
柳莺无话可说,只狠狠道了一句:“没出息的东西!”
陈婉兮冷冷说道:“琴姑娘这是忠正耿直,怎似你一般的蛇心豺性,背主忘恩。说,到底是何人指使了你?”
柳莺狞笑道:“无人指使我,就是我憎恨你罢了。陈婉兮,你能有今日,其实全靠了我的功劳!凭什么到了如今,你当着高高在上的王妃,还被封为正一品国夫人,何等的尊贵何等的光耀!我却依旧要当一个小小的丫鬟,仰人鼻息,受你驱使?!我不甘心,我定要让你也过不舒坦!侯府二夫人说的没错,你这拧巴脾气天下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你?王爷还肯高看你一眼,不过是因你有个儿子罢了。如果连这儿子也被王爷嫌憎,你的好日子也就真正到了头!”说到此处,她似是极痛快,满面狰狞,双目竟泛起了光彩,狂笑了起来。
梁氏听不下去,上前狠狠掴了她两记耳光,斥道:“这贱婢,竟敢对娘娘口出恶言!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真是死不足惜!”
陈婉兮看着她这幅癫狂模样,满面冷淡,仿佛是看一只微不足道的可怜虫,她打了呵欠,说道:“今儿闹了半夜,我也乏了。将这婢子暂且关起来,不许她寻死。待明儿空闲了,再行发落。”言毕,她便起身,想进房去。
底下小厮忙问道:“娘娘,这婆子如何处置?”
陈婉兮头也不回的道:“关起来,明儿一早送官府去。”说着,也不理那婆子的嚎叫求饶,柳莺的谩骂之声,回房去了。
回到房中,她便在床畔坐了,一言不发的静静出神。
梁氏跟了进来,上前将帐幔理了一下,便问道:“娘娘预备如何发落这婢子?依我说,她干下这等大逆不道的事,还想嫁祸于人,真正是个为祸的坯子。该将她打死,不应姑息。”
陈婉兮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梁嬷嬷,我晓得你恨她嫁祸杏染,所以定要出这口恶气。”
梁氏心事被她戳破,微有几分不好意思,索性说道:“娘娘,老身是痛恨她。但这样一个心术不正的妖人,留着也是祸患。”
陈婉兮看着窗外幽深的夜色,淡淡说道:“然而我还是疑惑,此事当真是她一人所为么?柳莺固然有几分聪明,但这样一个周密的设计,却不是她这么个小小的内宅侍女能想出来的。再则,她那句话也令我十分在意。什么叫做,我能有今日,我能当上这肃亲王妃,全靠的是她的功劳?适才我没有多问,是不想让小厮们看了笑话。但这句话,我却觉着有什么隐情。”
梁氏急道:“能有什么蹊跷,娘娘能嫁到肃亲王府,当初发生了些什么事,咱都看的一清二楚的。这婢子是狗急跳墙,胡乱咬人呢。您可千万不能手软容情,姑息了奸人。”
陈婉兮瞧了她一眼,浅笑道:“嬷嬷跟了我这么多年,觉着我可是个手软容情的人?”
梁氏心知说错了话,讪讪笑了。
陈婉兮又说道:“然而她的这条命,我暂且还得留下。”
梁氏见状,也知再劝也是徒做无用功,只好不提,想了想又问道:“娘娘,这事儿您布置的这般周全,却怎么一个字儿都朝我们透露呢?王爷那边也是一无所知。这两日,可把杏染给急坏了,几乎就要病了呢。”
陈婉兮笑了笑,说道:“我曾看《周易》上有这么一句话——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几事不密则成害。我若将这般布置提前告诉你们,那婢子奸猾,府中人情又广,倘或哪里听得了消息,再要拿她的罪证可就难上加难了。你们全都蒙在鼓里,这局才像真的。”说着,她便在床上躺了下来,又道了一句:“杏染遭了罪,我已吩咐人将她放出来了。明儿起来,我再给她陪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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