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成钧脸上神色不大好看,还是接口道:“焚琴煮鹤,暴殄天物。”
玉宝连连点头:“对对,是这个词儿。小的心里还疑惑,王爷和娘娘不是和好了么,怎么又吵嘴了呢?今儿见了谭二爷,才算明白了。”
于成钧喝道:“你明白什么?”
玉宝不敢瞧他,低着头一面偷笑一面说道:“王爷不是和娘娘生气,是在吃醋呢。那两条鱼,是谭二爷自徽州千里迢迢贩运回来的。娘娘喜欢,但只闲了便常在池边观玩投喂。王爷若不是瞧着生气,也不会叫厨房老刘把鱼拿去炖汤,再吩咐小的去置办新的了。”
于成钧的脸越发黑了,宛如被人戳穿了心事一般的羞怒起来。他将鞭子虚扬了一下,咻的一声把小厮头上的青布幞巾打落在地,喝道:“滚去办差,休在这里啰啰嗦嗦的找不痛快。再慢半刻,爷踹你的屁股!”
玉宝只觉得头上一阵风刮过,戴着的幞巾便飞了出去。他吓了一跳,连滚带爬的捡了幞巾起来,便往前往跑。跑了几步,方又想起了什么,回身朝着于成钧行了一礼,这方又跑了。
于成钧看着小厮狼狈的身影,有些忍俊不禁,笑了两声,却又将脸沉了下来。
他没有料错,谭书玉这厮果然在肖想他的王妃。
或许,以往的谭书玉掩饰的极好,甚而在京中还博了个“玉面君子”的称号,极言其行事光明坦荡。
然而,今日在于成钧面前,他还是露出了破绽。
毕竟,如今他才是陈婉兮的丈夫,这男子吃起醋来,妒火之盛,全然不亚于妇人。
思及他出征这几年,陈婉兮独自在京城里辛苦,自己鞭长莫及,是这个男人陪在她身边,帮她度过了层层难关。
他们夫妻分离的三年,他一无所知的三年。
他当然不是不相信陈婉兮的操守,姑且不说涵养,就王妃那古板如道学先生的脾气,怕是怎样也做不出红杏出墙的事来。
然而,他还是不甘心。不甘这三年来,陪在她身边的人,不是自己。
于成钧不痛快,极不痛快,他是行军打仗、驰骋沙场的人,这罗里吧嗦、细碎扭捏的心情,委实不适合他。
他把缰绳捏的死紧,狠狠抽了一记马肚子,吆喝一声,骏马飞驰,朝皇宫奔去。
春日里的风,擦过面颊,犹如女子的纤纤柔荑,轻柔的抚摩着男人的脸。
随着策马奔驰,于成钧的心情却逐渐好了起来。
管他以往如何呢,陈婉兮是他的王妃,是他的人。他不放手,这一辈子都是,谁也别想!
他和她,有一辈子呢
一路疾驰至宫门前,于成钧翻身下马,把马匹交给了守门侍卫看过,当即进宫。
今儿是二十八,照例圣驾于军司处议政。
于成钧踏进军司处大门时,却见于瀚文已然到了,正同一清俊少年谈说些什么。
他快步上前,先向于瀚文躬身行礼,方又同那少年寒暄。
少年同他一样身着亲王服饰,眉宇轩昂,甚是清秀,只是神态之间依旧带着稚嫩之意。
他躬身拱手:“三哥,数年不见,越发精干了。弟于京中听闻哥哥在边境大捷,屡破蛮族骑兵,心中真是快意,恨不得也上疆场,与哥哥一道并肩作战!”
这少年,便是诚亲王于好古。
诚亲王生母本为荣婕妤,婕妤体弱,不能亲自抚养孩子,遂将于好古托与顺妃抚养。后来,婕妤终因病过世,于好古便在承乾宫长住了下去。
时年,于好古不过十岁。
因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儿,顺妃在于好古身上没花什么多余的心思,但也不曾苛待过他。
于好古随着于成钧一道长大,然而一父所生的兄弟俩,一个龙精虎猛、身体健壮;另一个却是病秧子,文弱的身子板儿,全随了他生母荣婕妤。
这兄弟两个一道长大,虽非一母所育,倒也手足情深。
论起来,于成钧同于好古的情分,比同于瀚文还更深厚些。
于成钧看他眉飞色舞的样子,不觉一笑:“你有这个志向倒好,但只是必得练出一身好武艺才可。你那小身子板儿,如今可怎样了,结实些许了么?”
于好古听兄长这般说,颇有几分不服气,说道:“三哥瞧扁人,我这几年在京城,也没少熬练自己。现下,我可比当年强壮多了,连宫中教习武艺的师傅,都对我颇有赞许。”
于成钧听说,扬眉笑道:“口气不小,怕不是那些师傅侍卫们看你是皇子,各个让着你吧?”
于好古正是年少气盛,听自己敬爱的兄长这般说来,虽明知是戏谑,却依旧上了火:“哥哥既这样说,那待会儿散了就先别走,咱们到演武场去比划比划!”
于成钧倒也想同他聚一聚,便一口答应下来。
于瀚文冷眼看了半日,忽插嘴笑道:“三弟、五弟,你们这情分,好的让大哥我当真眼红哦。”他话音飘扬,无半丝正经,听来如玩笑之语,但又似有半分认真之意。
于好古咧嘴一笑,正想说些什么,于成钧却已先插口道:“大哥,咱们都是大燕的皇子,都是皇上的儿子,手足之情何分厚薄?您是太子,我与五弟,将来必定在您左右,为大燕江山效犬马之劳。”
于好古口张了张,神情似有有些吃惊,并未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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