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宝在旁口沫横飞道:“娘娘不知,这些鱼都是有名目的,可不是民间随意养来玩的。这两条红白相间的,号作玉顶十二红,因其头上有一朵白花,身上共有十二处红晕,娘娘且仔细数数,看是不是?那两尾黑的,叫做雪中墨玉;那尾白的,叫做玉玲珑。这些鱼种,寻常可是不易找,都是皇宫大内豢养的。若非王爷指点地方,小的还真不知往哪里找去。”
陈婉兮听着,不由一笑,又看豆宝探出小手,想去抓桶里的鱼,便俯身拉住了他,说道:“王爷的心意,便放进池里去吧。”
玉宝得令,便卷起袖子,提起木桶,连水带鱼倒进了池中。
那五尾鱼进了池子,便迅速游动开来,同这池中原先养的红鱼群混在了一起,更添了几分鲜活。
豆宝在池边,跟着鱼群跑来跑去。
近两岁的孩子,精力甚是旺盛,累的丫鬟们跟着跑的满头大汗。
陈婉兮在旁静立,含笑看着。
少顷,杏染来报,王爷已回府了。
陈婉兮便拉着豆宝回去,豆宝舍不得他的小鱼鱼,扭着手脚,不时回头相望。直至母亲保证,午睡起来还能过来玩,方才好好走路。
回到房中,却没见于成钧。
陈婉兮便问道:“王爷呢?”
红缨回话:“王爷回来,倒先去了书房。”
陈婉兮有些诧异,这几日于成钧但凡归府,必定是来她这房中,即便有公务料理,也必是拿到她房中来办理。今日,倒是一反常态。
她顿了顿,敛了神色,只说道:“想必王爷有事,打发人去问一声,王爷用过午饭了没有。若没有,便先来吃饭罢。这边,饭菜都热着呢。”
红缨答应了一声,便出门去了。
杏染在旁替陈婉兮倒了一碗乳茶,忽然笑了一声。
>/>陈婉兮抬头扫了她一眼,淡淡说道:“越发的没有规矩了,平白无故,笑些什么?”
杏染笑着说道:“娘娘还数落王爷是小孩脾气,我瞧娘娘也是如此。前两日还谁也不理谁,到了今儿,吃饭也一定要等着。王爷不来,宁可自己干饿着。”
陈婉兮那白净的脸上,微微染上了一抹极淡的红晕,她轻轻斥责道:“胡说些什么,王爷既已来家了,自然要等他。”
话才落,却听外头一道粗声粗气的男音传来:“爷来迟了,让王妃久等。”
陈婉兮听闻这一声,倏地直起了腰背,脸上不由一笑,却又旋即收敛了。
她起身,迎上前去,面上露出了一抹极得体端庄的微笑,朝着进来的男人福了福身子:“王爷归府了。”
于成钧自回了王府,想着怀中揣的那两样物事,拿到王妃的房中怕是有些不合适,便先去了书房。待安顿妥当了,他这方过来。
进了院子,他便听扫地的小丫头说,王妃等着他吃饭。
踏进了屋门,果然闻到一股饭菜香气。继而,便见着他的王妃,迎了上来。
陈婉兮今日穿了一袭家常的玫红色缠蔓牡丹夹衫,牡丹的花纹上是掐了银丝的,光华耀目,将她的脸衬托的越发精致艳丽。她抬头,向他微笑。
于成钧心头忽然一阵松快,那因朝廷纷争而蒙上的阴云,为这幅笑容而尽数散去。
头一次,他真正有了回家的感觉。
早年在宫中,顺妃固然是慈母,然而宫廷斗争残酷,即便是弱龄稚子也难置身事外。
于成钧自幼随在顺妃身边,那承乾宫中的纷扰吵杂,从未有一日停止。即便是母亲最为盛宠的那段日子,也并未有过什么温柔静好的时光。每当他读书或练武归来,拖着一身的疲倦劳累,面对的却又是母亲那过于殷勤的慰问,及那时时刻刻不忘了要他争荣向上的言语,他几乎没有片刻的安歇。
哪怕明乐帝驾临承乾宫,他也没从这位父亲那里得到什么舐犊之情,有的不过是母亲不舍昼夜,费尽心思一分一毫得来的恩宠。看似风光,却冰冷孤寂。
如今,他封王开府,总算从那座繁华的囚牢里出来了。
他有妻有子,每日归府,总有温热的饭菜与美丽的妻子在等候。
他们即便争执,也是家室之中的杂事,拌嘴也带着几分热度。
于成钧从未眷恋过那座皇宫,他所求的不过是归家的一日三餐,是家人的和睦温暖,能让他有个休息惬意的去处。
如今,这一切都有了。
带给他这些的,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自己当初果然没有看走眼,他所想要的便是一个能够真心待他的女子。
陈婉兮的性格,固然算不上好,但无论她如何作想,总不会欺瞒哄骗他。若说敷衍功夫,皇宫之中那些刻意装扮出来的温婉面孔,他难道见过的还少么?
心中万般思绪,最终都化成了王妃脸上的笑意。
于成钧握了握她的手,颇有几分动容道:“爷不回来,你便只顾饿着?未免也忒实诚了。”
陈婉兮笑了笑,说道:“等丈夫归家吃饭,是世间所有为妻者的本分。”
于成钧将眉一扬,问道:“那之前咱们不在一起吃饭时,你也曾等过爷么?”
陈婉兮顿时语塞,那时候两人不在一张桌上吃饭,她自然是不曾等过他的,没等过亦没曾想等过。
半晌,她方才垂首一笑:“王爷,彼时是妾身之过。然而,王爷那时也不肯进妾身的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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