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父亲冷漠无情,母亲残酷暴戾,祖母看似慈和,实则亦有一颗石头般的心。
她和姐姐两人,借由着出嫁,都从这家中逃离出去。
不同的是,姐姐命好,她到底是找到了一个深爱着她的男人。而她,在婆家不受待见,守寡之后,又被迫回到了这里。
她是羡慕姐姐的,极其羡慕。
今日,她帮陈婉兮,是母亲的所作所为,实在令她惊惧愤怒,她没有勇气对抗母亲,便只能帮着姐姐。她实在学不来陈婉兮的强硬做派,便只能帮着她。
宋母看不下去,呵斥着下人将小程氏拉开,责备道:“你怀着身子,何苦这般作践自己?什么事,天塌下来,还有侯府撑着呢!”言罢,又向陈炎亭说道:“这事,你须得提前预备。虽说只是个乡下小子,又是买来的。但捅上去,到底也不好看。”
陈炎亭却没有接话,转身向外走去,对那怀着身孕、疯疯癫癫的妻子,竟是连看也没看一眼。
母亲大约也是老糊涂了,小程氏自作虐,干出这样的事来,人证物证又皆被人拿住,还有谁能保她?
陈炎亭对于小程氏并没有一分一毫的担忧,她是正三品侯夫人,更怀着身孕,不是谋逆大罪,朝廷不会杀了她的。宋母的焦虑,是多余的。
至于弋阳侯府,责罚是一定的,倒还不至于抄家。陈炎亭从未在仕途上有过野心,当年他也想过要上进一步,然而自从程初慧之后,这份心思便也没了。
到了这个时候,陈娇儿却一溜烟跑了进来,搀扶住小程氏,将她搓弄进椅子里,又埋怨陈婧然道:“三妹也真是的,母亲怀着身子,你倒惹她动这样大的气。便是有些什么委屈,也该忍着才是。若一时动了胎气,又该如何是好?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一点事也不懂。”
宋母不喜她这通身小家子气的做派,淡淡说了一句:“你说的倒是好,适才干什么去了?事情了了,才露头。”
陈娇儿陪了个笑脸,勉强说道:“那不是,才见着王妃娘娘在这儿,我这上不了台面的人,哪儿敢过来。”
原来,陈娇儿贼滑,之前她在陈婉兮手中吃了大亏,今儿见陈婉兮又来,虽是唆使了小程氏去同陈婉兮吵闹,自己却如避猫鼠儿一样的缩了起来。直至陈婉兮离去,她方才又钻了出来。
小程氏那躁狂的心绪终于安静下来,但想起日后可能的祸患,她又惊惶起来,紧抓着陈娇儿的衣袖,慌张说道:“娇儿,她回去,陈婉兮回去,一定会把这件事告发出去的。我该怎么办?你快帮娘拿个主意。”
陈娇儿不过是个小户寡妇,除却子嗣争宠,一无所知。她怎晓得这等情形下,该如何是好?
宋母看着她那六神无主的样子,冷嗤道:“大着胆子做那张狂事,事发了却没本事收场,没有丝毫应对之力。陈家真是先人无德,才讨了你这样的媳妇!”说着,抿嘴不言,半日沉吟道:“吩咐人,拿了府上的腰牌,进宫见顺妃。”
小程氏已然呆了,转不过弯来,说道:“老太太,此刻宫门怕不是要下钥了。再说,她……肃亲王这等护着王妃,见顺妃又能如何?”
宋母斥道:“你当真是个蠢物,不论王妃同咱们侯府到底有多少仇怨,但弋阳侯府同肃亲王府到底是裙带姻亲。弋阳侯府出了什么差错,他肃亲王府也别想独善其身,皇帝指不定会迁怒于其。”说到此处,她嘴角微微泛出了些笑意:“不管肃亲王再怎么喜爱王妃,总不会看不清这其中的道理。即便他当真为情所迷,听了王妃的蛊惑煽动,顺妃也该能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小程氏听的木木怔怔,半晌回神,急忙说道:“还是老太太高见,只是眼见时候已晚了,怎么入宫?”
宋母轻蔑道:“真是不中用的东西,我弋阳侯府将来要你当家主事,还不知溃败到什么田地!”言罢,说道:“此事,你不必管了,回去安生养胎。肚里的孩子若有了什么好歹,我可唯你是问。”
几句话,斥退了小程氏。
小程氏今日才出了这样大的祸端,哪儿还有脸面同婆母争执,含羞忍耻的下去了。
宋母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不是看在她肚子的份上,她给侯府造的祸,我便要休了她。”言语着,目光悠长,又道:“倘或阿慧是个命长的,又或留下了个男丁,今日也断不至如此!”
她喜欢程初慧,因她聪慧果决,端庄得体,是真正当得起侯夫人这一称谓的女人。侯府的前程要紧,然而能体面的维持,总好过这般下作。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以保住侯府为上了。同当了王妃的孙女撕破脸面,当然不利于己,然而侯府同王府终究是割不断的姻亲,且自这桩事后,小程氏在她跟前也休想再猖狂了。
宋母自琢磨了一阵,片刻说道:“春莺——”
一婢女应声出列。
宋母说道:“拿了腰牌,还是去老地方见人,让他仔细把话传到。可一定要说清楚利害关系,侯府倒了不打紧,怕要连累肃亲王的前程。”
春莺应命,低头出门而去。
陈娇儿陪着小程氏回了房,鬼推磨也似屋里屋外的转悠,仿佛就她一个大忙人。
小程氏担惊受怕了半日,才躺下便觉得有些饿。
陈娇儿听闻,就张罗着去厨房讨些汤粥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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