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成均听的心里腻烦,斥道:“你若喜欢,你便拿去吃,少在本王耳朵跟前聒噪!”
那人倒是喜不自胜,连忙端了冰碗出来,取了汤匙,招呼几个同僚,一道分食了。
这些人也都是身居高位,其实并不馋这些点心,但一来这是淳懿郡主送肃亲王的,夺别人的口中食,那是别有一番滋味儿;二来,他们忙于办公,早已疲惫,枯燥之中来上这么一点波澜,也是乐子。
这些人风卷残云,登时就把那一篮点心吃了个干净。
为首那个擦了嘴上的点心渣滓,意犹未尽道:“好吃,淳懿郡主当真是好手艺!”
于成均批阅着公文,嗤笑了一声:“谁知是不是她亲手所做,借花献佛,也是常事。”
那人走来,向于成钧调笑道:“王爷,您就别得了便宜卖乖了。淳懿郡主,那可是太后娘娘身边得宠的人,肯这样关照你,你还要说这个话。哪里似我们,一个个跟没人要似的,家里不待见,来宫里也没人疼。”
一番话,说的满屋众人皆大笑起来。
这班人同于成钧也是熟了,晓得他是个豁达的脾气,不会将等闲玩笑放在心上,故而敢这等说笑。
于成钧抬头,扫了那人一眼,淡淡开口:“王宏达,适才交代你发往西北的公文,可整理好了?倒有功夫在这儿同爷打牙犯嘴,若再让爷发现如上回一般,连女丑族大公主的名字都能写错,爷必定抽你的屁股!”
这王宏达是明乐六年的武举头榜头名,入朝补在军司处也有六七年了。明乐一朝重文轻武,他这个武举人一向无用武之地,在军司处闲混了这些年,当年的报国热血、雄心壮志几乎磨灭干净。直至于成钧进了军司处,王宏达听了他在西北的战功事迹,心中甚是钦佩,更是对他强谏御前、费营妓制、设老兵安养所等事佩服的五体投地,甘愿投在他麾下。
王宏达为人活泼,爱戏谑,见于成钧也并非那种爱摆官架子、高高在上的权贵之流,言语之中便愈发随意起来。
听了于成钧的呵斥,他装出一副惊恐的模样,双手捂着屁股,大声道:“那可万万不敢,下官这屁股,还得留着回去坐凳子,还请王爷饶恕!”
一句俏皮话,惹得堂上人更是大笑起来。
于成钧亦忍俊不禁,笑骂了一声。
他放了笔,活动了一下筋骨,亦觉得腹中有些饥饿,遂吩咐玉宝将府中带来的点心取出。
玉宝将食盒打开,取出一大盘豆馅儿烧饼,又取出一大盘肉沫锅盔,另有一口大壶,倒了一碗-->>冰豆汁儿来,搁在于成钧面前。
那豆汁儿盛放在一口藤编的大扁壶里,因壶身厚实,保温甚好,里面又放了些许碎冰,倒在碗中尚且冒着丝丝白汽儿。
于成钧拈起一块豆馅儿锅盔,合着豆汁儿吃将起来。
天气炎热,饶是军司处安放了冰盆风轮,却依旧挡不住那下火一般的天气。
众人看着那碗冰豆汁儿,都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王宏达却说道:“这……肃亲王妃,竟就给王爷预备这样的点心?”依他所看,这锅盔烧饼实在粗糙的紧,与外头街上小摊吃食无甚两样。如此倒也罢了,竟然堆了高高的两盘。这些贵人们,哪个不是讲究斯文秀气,生恐别人嘲笑贪食,饭量都是少少的。
肃亲王妃这是……喂猪呢?
肃亲王也是怪,淳懿郡主送来的点心,分明更为精致考究,材料也昂贵奢侈,他却偏偏不喜,每日只吃肃亲王妃替他预备下的。
早先京里传闻,肃亲王甚是爱重自己的王妃,但出了小程氏那件事,肃亲王检举揭发弋阳侯府未见丝毫容情,似是也不曾照拂王妃的颜面,这也是怪事一桩。
这两人……到底怎么回事?
于成均就着豆汁儿大口吃着烧饼,狼吞虎咽,甚是香甜,看的一众同僚都馋了起来。
他吃了一块烧饼,一块锅盔,喝了一碗豆汁儿,方才擦嘴说道:“怎么的,爷就是爱这样吃。那些个糕点,样子好看,实则不中吃。要爷说,可真不如这烧饼,又好吃又顶饱。”
王宏达看的嘴馋,也好奇起来,便伸手过去,嘴里说道:“让下官也尝尝王妃娘娘的手艺。”
不料,他才探手过去,于成均便打了下来,斥道:“你发了馋痨了,吃了淳懿郡主的点心还不够,还惦记上爷的了!告诉你,这是王妃特特为爷预备的,你们谁都别想!”
王宏达吃痛,猛地缩了手,讪笑道:“王爷未免太小气了,一个烧饼也不肯给。”
于成均朝他一笑,问道:“想吃啊?”
王宏达连连点头:“特想吃。”
于成均将手一拍,大笑道:“那你就慢慢儿等吧,等到过年过节,爷有了好心情,或许你就有这个口福了!”
这二人趁着办公间隙,说笑几句以作休息,一旁却有文官拿起那口承装豆汁儿的藤壶,仔细打量了一番。
这藤壶实则是以藤条编就一只壶套,里面则包裹着一口陶壶。
那陶壶甚是平常,倒是外头这个套子,乌木油润,甚而还刻了竹节竹叶的花纹,极是古朴雅致,颇有一番趣味。
这人看的喜欢,不由问道:“敢问王爷,这壶套子是从何处得来?倒是新鲜好看,市面上从未见过。”
于成均听着,望他一笑,说道:“你问这个,这是在柳溪胡同里一家铺子得来的。这铺子名叫萃锦堂,专售藤、竹、甚而是草编就的器物。那些玩物摆设都很是雅致,京城地面上,还没有见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