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解决的是经常下大雨的天气。
附近倒是有一些钢筋水泥管,但这里流浪狗太多了,这些能躲雨的地方大多都已经被老狗给占据了,像它这样新来的,完全就是被十几条老狗撕咬得毛掉一地的下场。
而屋檐下更是不能呆,会被营业员一脚踹到街上去,随时都有被巨大车辆碾死的危险。
除此之外,更令周围的狗恐惧的是,附近有一所学校。
一些小学生放学后遇见它,会掐住它脖子,恶劣地笑,用脚踹它。
刚刚满一个月的它,连勉强站稳都很吃力,更别说去反抗了,于是它身上每天都带着淤青,破了口子结了疤,又重新裂开,很快就变成一只污浊不堪、开始长藓的流浪狗。
流浪狗影响市容,全城都在打狗。
那一天,它苟延残喘了两个月,遇上了打狗队,之后遭遇更不必说,躺在地上,浑身流血,奄奄一息,被拎回了救助中心,等待领养。
可是三次被领养,又三次被退回。
这三个月,对于一条狗而言,已是四十分之一的寿命,而像它这样的流浪狗,大多活不了那么久,一般不知道会在哪一个冬天冻死,因此三个月有时候对于一条流浪狗而言,可能就是短暂的一生了。
在这些流浪狗这样短暂的一生里,尽是苦难、抛弃。
而对于它,更悲惨的是,随着日复一日的流浪狗生涯,它开始渐渐忘记,自己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一开始,它还想尽办法想要回到自己身体里,他记得自己原来的身体因为车祸变成了植物人,还躺在医院里。
但后来,它的记忆一点点无可挽回的流失,最后,它几乎只记得自己名字了。
于是后来,它的记忆里几乎只剩下暗不见天日的折磨和痛楚、救助中心高高的院墙、其他恶犬呲开的尖尖牙齿。
比起那些恶犬,它对这些动不动就拳打脚踢踹狗、在冬日恶意往狗身上浇冷水、不高兴就抓起猫狗的脖子往墙上狠狠摔去的人,反而更加充满了深深的恨意。
第一次被领养,它心底至少还怀有一点卑微的希望,第二次被领养,它开始不抱希望,而第三次被领养,两条肋骨被踹断、后腿也痛苦地断掉之后,它开始深深仇恨这些领养的人
直到,这个飘着小雪的冬日夜晚,她出现。
谭冥冥叫了一辆出租车,抱着怀里的小狗,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距离家不远、只有半条街的宠物店。
本来想去宠物医院,但是已经快七点多了,附近的宠物医院都关了门,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虽然宠物店没那么专业,但这小狗身上的伤不能拖了,她得先带狗去清理一番,并看看伤口。
毕竟是冬天,虽然她竭力将小狗抱紧一点了,可是她还是感觉到怀里的小动物在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于是她从书包里找了找,只找到自己要带回家洗的运动裤,便用这条运动裤裹住小狗,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在外头。
突然暖和多了,小狗不再哆嗦
可是,它不安地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运动裤,还散发着淡淡洗衣粉味道的清香,不由自主怀疑地想,她不怕自己脏吗?还有,这是要去哪里?
它努力从谭冥冥怀中抬头,因为肋骨曾经受过伤的缘故,这对它而言有些困难。
而等它看清楚了这家店的招牌,它顿时不敢置信,眼中一片森然,恶狠狠地嗷叫了一声,又激烈挣扎起来。
竟然是宠物店?她带它来宠物店干什么?卖钱吗?!
它就知道,人类都没那么好心,只是给它一点温暖,一点食物,就让它放松了警惕!
谭冥冥当然读不懂这只狗这么复杂的情绪,但是见它挣扎,还以为自己抱它哪里不舒服了,于是安抚道:洗个澡做个检查,看需不需要治疗一下,就带你回去。
原来只是来治疗?
小狗胸膛腹部剧烈起伏,惊慌狂喘的粗气这才稍稍平息下来。
它见过太多其他狗被铁笼子关起来,送进这种地方,稍稍洗个澡,然后就随意抬高价格转手卖给买家。
那些猫狗贩子不会管买家是否有同理心去养狗,也不管买家是否是个变态,是否会虐待狗。就只为了赚那么一点点钱。
不过,这家看起来比较正规,或许只是一家卖用具和药的宠物店
它仍然保持着警惕,但是却稍稍安分了下来。
谭冥冥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狗,这小狗可真聪明,自己就是随口解释了一句,它怎么竟然像是听懂了一样,不吵也不闹了?
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灵性的狗!
谭冥冥觉得自己可能是捡到宝了,于是嘴角露出一点笑意,将小狗抱得更紧,快步走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周五从杭祁那里得到的雷锋小对勾足够,所以今晚竟然干什么都很顺畅,不至于透明到让人发现不了自己。
店主迎过来,问:是寄养还是洗澡美容看病?
谭冥冥环视一圈,见周围摆着一些药、拴狗器具、猫狗疫苗之类的,对这家店放下了心,便将怀里的狗从运动裤中拨出来,递给店主和她助理看。
这是我的狗,身上有藓,然后两条后腿受伤了,看买点什么药处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