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这具身体受伤太重,游舒说话的声音和以往的完全不同,沙哑低沉虚浮无力,像是破锣在敲,又像是公鸭在伸脖子嘶叫,游舒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听到他惊讶的语气,刘铁柱憨憨的笑了,他穿着布衣一身朴素傻呵呵的回道:“恩公您可算醒了,俺照顾您老人家十多天了,村里的郎中来了一趟又一趟也没有回话,俺还以为……”
十几天?
此时的游舒终于渐渐地想起了所有的事,他记起自己之前遇到埋伏后又受伤落水一系列的事来,说不惊讶水假的:“是你救了我?”
刘铁柱点了点头,虽然一脸的络腮胡,可还是能看出这人质朴憨厚的本性:“俺投降后,王爷果真没有为难,走到就半路把俺们兄弟都给放了。”
“大家伙凑到一起想不出活计,只好分道扬镳,各自回乡和以前一样种地。”刘铁柱憨憨一笑,“可巧俺家就在下游,那天俺在河边洗衣裳的时候就见恩公您老人家飘了过来,当时那一脸一身的血,还一动不动的,快吓死俺了。”
“俺还以为您不成了,可郎中说恩公脉象虽弱,但一直都不肯停歇,是个命硬的人,让俺务必好生照顾着。”
“恩公您果真是个汉子,都伤成这样了又这么多天没吃东西,还能再醒过来,俺太敬佩了!”
游舒听着刘铁柱絮絮叨叨的说着,在心里默默地算了算,又问:“现在是什么日子了?”
“今天都十月初八了。”刘铁柱没心没肺的道,“恩公您饿不饿?俺给你熬点米糊糊吧?”
游舒本想说自己不饿,可肚子不争气的传来一阵声响,他微微红了脸,小声道:“多谢。”
因为他太有礼貌斯文,刘铁柱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不谢不谢,恩公您跟俺客气个啥,俺的命都是你的!”
说罢,他起身欢欢喜喜的去起锅添水,那背影看着十分贤惠,和他那五大三粗的模样一点都不搭,游舒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忽然感受到了一种踏实的感觉。
对了,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梦里姐姐的泪眼还依稀在他眼前闪过,游舒呆呆的盯着房梁看,就连浑身骨头都像是碎了一样的剧痛似乎都感受不到了。
他还记得姐姐温暖的怀抱,也还记得妈妈的微笑,身处在那样幸福美好的家庭是他前世最幸运的事,可也许是因为运气已经用光了,所以才会活了那么短暂的几年就离开。
刘铁柱烧好水过来瞧他,却惊奇的喊道:“恩公您怎么哭了?”
“是不是身上疼?俺去找郎中来!”
游舒听了他的大呼小叫才发觉原来自己又哭了,可还不等他出声,刘铁柱那冒冒失失的已经跑出去了,等到他再回来时,后头果真跟着一个背着药篓的中年男子。
那郎中上前来先是给他把脉,而后仔细的检查了四肢,感叹一般的说:“小公子这等顽力非常人能及,我还以为救不回来了。”
游舒勉强自己的抬起头来,低声道:“大夫,我……什么时候能下地?”
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河还没死,大概率是被他拉着一起陪葬的几个家伙当了肉垫,为他缓冲了不少冲击,但黄河水流又急又大,河中多暗礁碎石,游舒在水里飘了那么多天伤痕累累,他现在浑身都动不了,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残疾
要是真的残废了,比如跛足瘸腿或者手残,那他……怎么回去面对萧未辛?
他还没扶持他登上皇位,千万不能像个废人一样躺着。
乡村郎中的医术毕竟不可能像京城里的名医那样精湛,他已经尽力了:“这不好说,你身上伤的过重,不修养几个月是不可能如常人那样行走的。”
“我看你也是习武之人,也许身子会比旁人好得快些,好在筋脉没有受损,我先给你开药调养吧,其他的事都不要再想了。”
游舒知道他这些话都是在安慰自己,没有哪个医生会对着自己的病人把所有糟糕的情况都告诉他,总会留几分希望,还是低声道谢:
“多谢。”
郎中于是回头对刘铁柱叮嘱了几句,“我现在写个方子给你,你找时间去镇上药房里让伙计帮你配药。”
“好嘞!”刘铁柱高高兴兴的应下了,还不忘叮嘱着:“齐大夫您可得好好地给他治,俺家恩公一身功夫了得,可不能留下什么病根。”
游舒听着他俩边说边出门,独自盯着房梁又发了会呆,他再次挣扎着想要试着起身,可任凭他使劲力气,全身肌肉就跟废了一样完全不听使唤,他喘着粗气瘫在床上,心里有些荒凉。
就算人家齐大夫没有直说,他也知道自己完全康复的可能性不大。
如果失去一身本事,他就不能作为影卫活下去,他家王爷正是用人的时候,他怎么能不行了呢?
游舒忍着痛死死地盯着房梁看,憋着口气跟自己较劲。
刘铁柱再回来的时候先去看了锅灶,发现米糊熬好了忙去盛了一碗,还是用那个破口的大海碗,他笨拙的小心端着过来,大着嗓门说:“恩公,先吃饭吧?”
游舒回过神来,刘铁柱扶着他坐起,贴心的拿着勺子给他一口口的喂,村里的米和府里的精细粮食根本不能比,就算是影卫营的伙食那也是好的,可这乡村里的糙米味道大颗粒粗,尤其游舒的嗓子本来就很干疼,这么粗的一碗米很难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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