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初二是清朝宫女与家人见面的日子,这个月因为宫内天花顿起,康熙便半封闭了宫廷,这个月的探视暂停一次。
年清芷原本以为递条子的家人,谁知接到条子才知晓原来是念慈姑姑家人的条子。
念慈姑姑的嫡亲妹子念九进宫做宫女,递了条子是拜托她照顾照顾。
年清芷在内务府找到念九时,一下子就认出了她。
她瘦瘦小小的不过九岁的模样,样子却是和念慈姑姑有三分相似。
念九站在一群宫女中显得格格不入,极为迷茫的模样像极了三年前的她。
三年前年清芷突然穿越进书中,未遭受过磨砺的她桀骜不驯、恃才傲物、锋芒毕露。
无数次闯了祸端都是念慈姑姑在后面收拾残局,她当时问念慈姑姑为何对她这般好。
年清芷还记得念慈姑姑的回答,她说每次看到你,便想到家中与你同岁的妹子,便情不自禁地想多照顾三分,多攒几分福报。往后我妹子进宫,希望也有好心人能够多照顾她三分。
年清芷当时还笑,到时候念慈姑姑你不是还待在宫中,自己照顾她不就好了。
念慈姑姑是这么说的,万事无常,这宫中险境丛生,谁又能确保自己一直活着呢。
年清芷当时不以为然,笑念慈姑姑多心,谁知后来竟是一语成谶。
念慈姑姑死在了那夜,去为闯祸的她求情的路上。
冰冷冷的一滩水里头葬着十八岁的念慈姑姑。
年清芷在湖水旁呆坐了一夜,也是从那天开始,她就变了。
她变成了另一个温柔和顺、谦逊从容的念慈姑姑。
年清芷微怔了片刻上前拉住念九的手,以着念慈姑姑那般温柔的语调道:我是年清芷,往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子。
***
时间的流逝宛如风吹过树梢一般自然,就这样过去了八年。
康熙二十五年初夏,承乾宫。
七月份的季节闷热,承乾宫一早便备上了冰块以供消暑散热。
康熙躺在佟佳皇贵妃的身边,身下的绸缎微凉为这暑天多了一丝凉爽,他却是被蝉鸣声闹得时睡时醒、断断续续地。
最后实在是被蝉鸣声叨扰地受不了,康熙索性从床榻上翻身起来,看了眼一旁熟睡着的佟佳皇贵妃,刻意放轻了动作将脚踩在黑段靴中站起来。
饶过屏风贴身太监梁九功正在外面候着,见着康熙起身他嘴唇刚一张,却是被康熙示意噤声。
梁九功看了眼屏风后透过的身影,忙是了然地笑了笑闭上了嘴。
康熙走到深红色的支摘窗前,不用使眼色,一旁的梁九功忙是上前帮忙打开。
支摘窗一打开,夏季特有的微热风吹过来带着吵杂的蝉鸣。
夏季天亮的快,虽是寅时(凌晨3-5),天已经微微蒙上了一丝亮光。
被这温柔的风吹了会儿,康熙心头的那丝烦躁才消退,刚想离开床前却是注意到不远处的一个纤细背影。
宽大的淡青纺绸旗装穿在女子身上更显她的玲珑,乌黑油亮的头发梳成一股长辫用着绿色丝带系在背后,脸上蒙着一层淡色的面纱。
她手中正拿着一只长长的竹竿在粘树上的知了,袖子滑落到手肘处,露出了半只光滑白嫩如玉的手臂。
那女子身侧摆着一个小竹篮,竹篮里满满当当地应是粘了有段时候了。
一阵风吹来,她发辫上的绿色丝带随风打着弯儿,面纱被吹得微微飞起,隐隐约约露出白皙娇嫩的肌肤和殷红的唇。
离得稍远看不真切,却是更增添了三分朦胧的美。
康熙站在原地眸光紧紧地落在那女子身上,神色微妙。
心尖涌上不知名的熟悉感,可是他分明记得清清楚楚,从未见过这般的女子。
一旁的梁九功注意到康熙的眼神,又瞥了眼那树下的美人,忙是小声地殷勤试探道:皇上,奴才给您唤来?
康熙回过神来刚准备说话,床榻上的佟佳皇贵妃却是嘤咛一声醒了,伸手一探发现身旁无人,忙是撑起了半身到处寻找。
最终瞧见康熙的颀长身影站在窗边,屋外的微光落在他清俊的脸上。
佟佳皇贵妃心上染起甜蜜心情,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将脚踩入花盆底往他的方向走去。
佟佳皇贵妃娇嗔了一声,皇上,您醒了怎么也不叫臣妾,是到上朝的时辰了?
还未,被蝉鸣声给吵醒了,就索性起来了。
康熙收回目光,温声道:怀蓉真当是细心,前几天朕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嘴蝉鸣太吵,你竟放在心上,大半夜安排宫人去粘蝉。
这夏季来的快,这几日他才安排上人白日里拿粘杆去粘蝉。
只是蝉太多根本除不干净,粘了一波又来一波,便是有人粘还是无济于事,晚上还是时不时被这蝉鸣吵醒。
纵使如此,康熙还是有些感动佟佳皇贵妃能将他随口一声的抱怨放在心上。
佟佳皇贵妃却是一愣,下意识往支摘窗外看去,树下没了半点人影。
皇上什么时候说蝉鸣太吵了,她又什么时候安排宫人去粘蝉了。
如果是清醒时候,佟佳皇贵妃定会从善如流地将康熙的褒奖接下来,只是可惜她刚醒来脑袋还一团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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