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韶不由想到,她是真的,想嫁魏谦。
他转回目光,向魏谦不软不硬地答道:“魏统领,你我二人都是客,是走是留,不如听主人的安排吧。”
不仅顾惜惜,就连罗氏,也听出了魏谦的敌意,她以为两个人是官场上不对付,忙打岔道:“惜惜,张右史奉了他母亲之命,特来向你道谢。”
张韶借机上前一步,对着顾惜惜一躬到底:“家母多承夫人和姑娘照顾,在下感激不尽。”
顾惜惜连忙福身还礼,道:“张大人客气了。”
魏谦冷着脸横在中间,挡住了张韶的目光。
可张韶依旧从他衣袍的缝隙里,看见顾惜惜的裙摆。浅黄色的底子,细细的裙褶之间隐约露出孔雀金线绣出的兰花,清雅中透出富丽,娇艳又不失沉稳。人间富贵花,原该是这般模样。
这次之后,大约是后会无期。张韶直起身来,没有再看顾惜惜,转向罗氏说道:“罗夫人,晚辈已得了陛下允准,近期将要调往东海任职,届时便不再过来面辞了,若是夫人有什么东西要捎给侯爷的话,到时候打发人交给晚辈就好。”
京官外放,原也是历练历练,增添资历的好事,罗氏也没有多想,赞了几句前途无量之类的话后,便道:“若是到时候有东西的话,我就让人去送去贵府。张右史,侯爷在东海已经有些日子了,你初到那里难免诸事都不方便,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去找侯爷。”
“多谢夫人关照!”张韶又是一躬,“家母独自在家里等消息,晚辈就不叨扰了,告辞!”
他出了偏厅,回头再看时,就见顾惜惜仰着脸,含笑向魏谦说着什么,魏谦低着头看着她,眉眼飞扬着,那样羁傲不逊的一个,此时竟是格外的温柔。
他也是真心,想要娶她。
张韶回过头,快步走下台阶,走出府门。今日一别,此生不复相见。
数日后的朝会上,燕舜传下旨意,免去张韶中书郎之职,任东海郡司马,即日赴任。
这道旨意并没有引起太多关注,因为当日朝堂之上,数名言官接连上书,弹劾魏谦与生父争产,忤逆不孝。
燕舜原本想含糊过去,国子监司业候训却当堂跪下,义愤填膺地说道:“自古及今,从来没听说过当儿子向生身父亲追讨家产的先例,本朝以孝治国,魏统领这般不孝,实在不堪为人呀陛下!”
他这一跪,其他几个弹劾的也跟着跪下了,嘴里纷纷嚷着:“请陛下明鉴!”
燕舜沉着脸,还没说话时,魏谦冷冷地开了口:“此事我已经递了状子到京师府衙,是非公道,自然要按着朝廷的律条来断,你们急不可耐地跳出来,是信不过京师府衙?还是收了宋家父子的黑钱,想要咆哮朝堂,威逼陛下?”
候训心中一凛,想起影卫素日里的可怕之处,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连忙分辩道:“魏统领休得血口喷人!我等只是出于义愤,看不惯你忤逆不孝罢了!”
“义愤?”魏谦从袖中取出一卷纸,转向了燕舜,“陛下,三天前候训与宋家父子见面密谈,之后候训联络数人,约定一同上书,这是他们密谈联络的内容,请陛下过目!”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收尾,正文大概月底能完结,可能会有番外,么么~
第82章
候训的事情不难查清, 他与宋直同为朱安世的门生,之前就有来往,这次弹劾魏谦, 便是出于同气连枝的意思,其他几个弹劾的言官, 大半也都是他来串连的。
虽然候训不曾受贿, 但朝臣私下里勾结朋党乃是大忌, 是以燕舜很快定下了处置,候训降职三级,其他几个涉案的官员降职一级, 宋良臣革去官职, 永不录用。
圣旨颁下来后, 朝野上下议论反对的声音反而比从前更厉害了。父子之间闹到对簿公堂,原本就足够骇人听闻, 如今更因为做儿子的当堂告发,导致当爹的丢了官, 在许多人看来, 不仅仅是不孝, 简直是就是公然挑衅孝道, 足够罪该万死了。
到后面就连朝臣之中, 也为了这件事争论不休, 有人说魏谦忤逆不孝,有人说魏谦心胸狭隘, 还有些以清流自诩的臣子纷纷上书弹劾,只是燕舜一概留中不发,众人眼见皇帝如此偏心,也只好背地里感叹几句佞臣误国, 忠良有志难伸罢了。
宋良臣罢官之后,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
十年前他接管魏家的产业时,原本想着把里里外外紧要的位置上都替换成自己的心腹,哪知经手以后才发现,魏家的产业千头万绪,以他的能力,根本打理不来,若是换个新手,更加要七零八落了,宋良臣思来想去,最后只得将魏老太爷用的人留下了一多半,唯有最要紧的账房、库房,换上了他自己的心腹。
前些日子魏谦向府衙递状子要求清算产业时,家下那些魏家的旧人几乎全都重新回去了魏家,店铺、田庄没人打理,顿时关了一大半,待到他丢了官,就连账房、库房上他视为心腹的那几个也投靠了魏谦,还把他这十年里的账目明细和库房钥匙也一并带走了,待宋良臣发现自己连库房都进不去时,顿时暴跳如雷,一叠声地吩咐叫锁匠过来开锁。
下人急急忙忙出去找锁匠,宋良臣左等右等,直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看见出去的人孤零零一个回来了,宋良臣怒冲冲问道:“死哪儿去了!锁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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