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陵一手抓着她,将她重新带回跟前,一拳狠捶她耳边。
身后树干被锤得发出沉闷响声,他眼底似有火噼啪作响,喘息喷洒在她的脸前,商姒怒道:你放肆!
我就是放肆,此刻也非要跟你说清楚了不成!那句话彻底激怒他了,迟陵阴着脸一字一句道:你听着,我要是想杀你,一定明目张胆地杀,断不会做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所以,那日你在冷宫被人刺杀,不是我做的!
此话一出,两人同时愣住了。
顷刻之间,商姒明白了什么。
为何他今日如此莽撞,如此生气,又莫名对她言辞不客气。
这少年根本就是被误会了,心底觉得憋闷,想要解释,却又放不下颜面罢了。
她的眼神微缓,叹了一声,迟陵微微恼怒,你叹什么气!少年咬牙切齿,又偏过了头去,须臾,又暴躁地再次吼她道:你到底听见了没有!那件事不是我做的!
这么大的嗓门,她自然是听见了,而且还听得一清二楚。
商姒不知是觉得无奈还是好笑。
又有点说不上来的羡慕。
迟陵飞扬跋扈,而今没有弱冠,与她年龄差的也不多,可却拥有这样的性子。
殊不知是要有如何肆意的童年,才能如今横冲直撞至此。
她幼时坎坷多难,活下来已是不易,故而谨慎小心,唯恐丧命,心思甚多,远不及这少年来得直接坦率。哪怕是到了如今,分明已经不必再战战兢兢地活,但那一份怯懦与多疑却宛若跗骨之蛆,即使外表光鲜起来,内里的丑陋却依旧如影随形。
她垂下眼,过了许久,抬眼对迟陵笑了笑,正要开口
冷不丁听到一道冰冷嗓音,你们在做什么?
迟聿来了?
商姒猛地一惊,伸手推开迟陵,迟陵不料二哥会寻到此处来,尚未回神,便被商姒推得往后一个踉跄。
迟陵猝然回头,对上迟聿幽深的眼神。
浑身便是一个哆嗦。
迟陵莫名心虚,支吾道:哥、哥哥
他这一瞬间,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撞到一次就算了,这又是第二回。
迟聿看着这小兔崽子,只觉额头上青筋突突地跳。
刚才瞧见内侍那般慌张,他以为迟陵这小子又要动商姒,便直接追到了这里,没想到刚刚一来,就看见迟陵将她压在树上,挨她极近。
压便压,她居然也不反抗?
看她神情,时不时还笑一声,这是在聊什么?
可无论聊什么,有这样聊天的?
迟聿冷淡地扫了一眼迟陵,对商姒道:过来。
商姒唯恐他想多,赶紧凑过去,迟聿低眸扫了一眼她的手腕,被捏红了,一看就知道是谁干的。
商姒正想解释,迟聿却忽然断喝一声,竖子,还不跪下!
迟陵暗暗咬牙,一声不吭地跪了下来。
忤逆犯上,不知礼法,你倒是懂规矩得很。迟聿寒声道:前两回都将你罚得轻了?
前两回?一边的商姒一愣,罚什么?
她不问倒还好,一问迟陵的脾气也上来了,闷声道:哥哥打我罢!
你当真是皮痒了?
少年抬头,委屈道:我就是想澄清而已,我又见不着陛下,我求见她,谁会敢放我进去?方才不掳人,那污名便一直陪着我不成?
迟陵垂下头,不甘心地抿紧唇,沉默许久,只道:真的不是我做的,可无人不觉得不是我,我怎么甘心?哥哥之前因她打我几十军棍,我若知道是谁胆敢这般陷害于我,我定不放过。
被打了?
商姒眸光微闪。原来如此,难怪迟陵按捺不住了,以他的身份,想必从小到大也从未遭遇过如此憋屈之事,明明不是他的错,偏偏要他来承担处罚。
她瞧了瞧迟聿的脸色,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道:子承不必多想,他方才只是向我解释,小将军年少气盛,情绪激动了些
不想领她的情,迟陵闷声道:是我做错了,无可解释。
迟聿冷笑更甚,冷然扫了商姒一眼,你又何必急着为他辩护。他眼色森寒,对迟陵道:还不退下吗?
迟陵暗暗磨牙,面露一丝迟疑,却下了决心一般,仰着头倔强道:哥哥,我今日一定要说清楚了。他看向商姒,道:陛下,此刻当着我二哥的面,您说清楚,那日究竟是不是我要杀你?
商姒目光微闪,道:不是你,是一个太监。
那又是在何处遇袭?
商姒迟疑了一下,道:冷宫。一边的迟聿微微皱眉。
那太监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迟陵狠狠一磨牙,紧抿的嘴唇寒似刀锋,绝不肯退却丝毫,但是,我迟陵绝不会做任何暗中害人之事,是纵使要杀人,也绝对是明目张胆地来!所以不是我,你给我记住了!
商姒水眸微动,笑道:小将军好大的火气,此事便算了。这世上想杀我之人自然不少,不是你,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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