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梦极短,商姒从一片混沌之中挣扎醒来的时候,又和很多次一样,仍旧是困于这四方宫殿之中。
她稍稍缓了口气,方才那梦并无甚独特,可细细一想,又有感觉有几分细思极恐。
很多奇怪的小细节,仿佛隐隐在暗示着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
商姒深吸一口冷气,勉强定了定神,才坐起身来,哑着嗓子唤道:来人。
姣月率先进来,看到她衣乱鬓散的模样,倒是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陛下。
帮我把衣裳穿好。商姒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须臾。
陛下,大将军方才吩咐过,让您先去沐浴。姣月红着脸,有些迟疑地从袖中拿出药膏来,结结巴巴道:陛、陛下,您需要这个吗?这要是蓝衣送来的
姣月这副模样,与梦里截然不同,显然那梦也是无稽之谈了。
商姒先是安心,才将目光投注到那药膏上,皱了皱眉,拂袖道:拿走。
姣月连忙将药膏收回去,又站起来,要主动搀着商姒去浴池去,商姒赤脚踩在地砖上,双腿有些发软,却还是拒绝了姣月的搀扶她本能地,不希望自己显得太过柔弱无力。
商姒走近浴池,很快将身子洗了干净,换上一身干净的天子玄袍,自己倒了一杯茶慢饮几口,再唤蓝衣进来,状似无意道:迟陵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蓝衣答道:迟将军去了廷尉府,挨了几板子后昏迷不醒,此刻已被抬回府邸了。
商姒有些意外,他当真是去领罚了?
他性子倔,但说到做到,向来如此。蓝衣叹了一声,看商姒神情,便问道:陛下于心不忍么?
商姒偏过头去,他僭越在先,饶是非恶意,这一顿也当让他长长记性,想必世子也是如此以为的。
蓝衣浅浅一笑,是啊,只是这到底是世子的亲弟弟,以奴婢对殿下的了解,许不到天黑,便会亲自去探望一番。陛下也可以去看看,奴婢觉得,这或许是冰释前嫌的好机会。
冰释前嫌?
商姒淡淡一笑,拂袖坐在了一边,懒洋洋地问道:蓝衣,你可还记得朕昨日抹的活血化瘀的药?那药据说极为尊贵,可不要弄丢了。
蓝衣立刻领会了其中意思,笑着应道:奴婢已经收好了。
第33章 薛翕
天黑之后,蓝衣便去找了君乙将军一趟。
她托君乙转告迟聿,说陛下还是想与小公子和好,迟聿也知这二人并无什么暗通款曲,从头至尾不过是那小子举止放肆,不将礼法放在前面,便也应允了。
彼时他正站在迟陵房门外,听着大夫说迟陵的伤势,原本想亲自进去看看这个弟弟,想了想,又拂袖而去,头也不回。
翌日早朝之后,商姒便堂而皇之地来瞧了迟陵。
与其如蓝衣所言是来讨好,不如更有三分看好戏的心思,商姒走下马车,迟陵府中的下人纷纷出来跪迎,商姒问道:迟陵在哪?
管家躬身道:我家公子在卧房里歇着养伤,请陛下随老奴过来。
商姒颔首,一路随着管家走近后院,来到一间雅致卧房外,管家便停了下来,商姒屏退众人,抓紧了袖中药瓶,推门进去。
屋中昏暗,床头点着一盏油灯,隐隐可见一人伏在榻上,长发不束,锦衾半遮,一动不动。
听见木门开阖的声音,少年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不是说了不要进来烦我吗?
商姒笑道:将军这么大的脾气。
少年身子一僵,猛地转头,便对上她盈着笑意的眸光。
迟陵大怒道:你来做什么?
商姒笑道:朕过来看看,将军伤得如何,毕竟是将军是一员猛将,又是子承的一母同胞,朕怎么忍心不闻不问呢?她在迟陵身边坐下,慢慢拢起袖子,露出一对雪白的柔荑,右手握着洁白的瓷瓶,衬得五指干净纤细,指甲粉嫩。
迟陵扫了一眼她的手,又撇过头去,闷声道:你以为这样,我便能与你冰释前嫌?
将军不接受我,无非是觉得我居心叵测,觉得我在你哥哥心中过于重要,怕将来我蛊惑他,或者影响他的志向,而我重新为帝,正是坐实了你的揣测。商姒缓声道:可我若说,我并不打算做皇帝呢?
迟陵心念微动,不信地挑眉,不打算?
信不信在你。
商姒瞧迟陵脸色并不苍白,想必这少年身体底子好,哪怕挨了打,也恢复得很快,就又与他坐得近了些,耐心地和他打算盘,你这般不待见我,又有什么用呢?你想想,横竖你嫂嫂都是我了,我跑不掉,你也拆不开,既然如此,何必互相为难呢?你也不想因为我,与你二哥关系生疏起来罢?不如我们好好相处,互相理解
少年病恹恹的,将脑袋埋进枕头里,不理她。
商姒柔声诱哄:之前是我不对,我不应该仗着你哥哥的纵容,便故意与你作对,可你想啊,你我之间的旧忿若是从此一笔勾销,岂不是少了许多麻烦?我现在毕竟还是天子,你若是对我不敬,还想挨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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