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你这般有耐心,又岂会主动厌烦?
至于商鸢,今早是她邀我谈论政事,岂有他意!我若是轻易移情别恋之人,以我之手腕,天下哪个女人得不到?与商鸢何干?与你何干?
他越说越恼,眼神愈冷,死死盯着她道:商姒!是我先对你动心,亏的是我!我若不是真心,今夜又何必悄悄过来看你!
此话一出口,他便愣了。
商姒也愣了。
对了,明明是他故意晾着她,今日大半夜的,他偷偷溜过来算什么?
若不是她惦记着手中针线活,睡得极浅,按照往常惯例,便是被他悄无声息地抱到床上去。
然后
然后他要干什么?
商姒干咳一声,之前的情绪荡然无存,尴尬道:那你今晚
迟聿本来不想这么毫无保留的。
但话已出口,他便坦然承认,白日我见你不太畅快,今晚便来看看,没想到你会因为商鸢去做刺绣,是我没考虑周全,让你不安了。
话题又扯回到刺绣上,商姒觉得脸被火烧一般。
她的目光落在他手边的绢帛上,眼疾手快地往前一抓,把那绢帛抱在怀里,拼命地往后缩去,蜷缩起双腿,露出一双洁白小巧的脚。
迟聿觉得好笑,我都已经看过了,陛下现在补救,为时已晚。
她低头不语,抓着绢帛的手微微用力,迟聿不再去和她抢这东西,只坐在床边,目光上下打量着她。
她瘦了很多。
非但瘦了,也病了,脸色十分难看,右手上还裹着纱布。
迟聿觉得那纱布刺眼,冷不丁伸手过来,她以为他又要干什么,连忙侧身去避,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迟聿问道:疼不疼?
他其实没想伤她,但是她实在太倔了,非要撞过来,宁可自己受伤,也不要连累别人。
她摇头,又缓缓点了点头。
迟聿道:我看看。他把她那只手抓到跟前,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上面的被针扎出来的伤口,又检查了一下绷带的结实程度,才起身去拿了药膏,借着烛火,将药小心翼翼地抹在她的伤口之上,语气中不乏不满之意,以后有什么事,不要再瞒着我了。在我面前倔着有什么用?
这回要不是她晕倒在他的面前,他还不知要被瞒到什么时候。
前世就知道她身子不好,她刚刚被废时,还未被软禁在南宫,便生了一场大病,偏生又不肯让太医探望病情。后来她身子逐渐好转,又被关到了南宫,他没有再听闻她生过什么病,但是吃穿用度也从不克扣,又怕她身子出了问题,只是故意隐瞒着不肯给人看病,也曾送过一些大补的人参过去。
但仅此而已。
从未听说她还有头疼的隐疾。
头疼之疾,不可能十年都不曾发作过,如今她锦衣玉食尚能病发如此频繁,那当初她在南宫是怎么熬过来的?
迟聿看着她的目光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
手不自觉地抚上她的侧脸,他忽然低头,商姒丝毫没有躲闪,被他亲到了唇。
唇瓣上柔软的触感传来,带着一丝温热,他的呼吸沉重起来,身影铺天盖地地下压,她身子霎时一软,摊到到软褥之上,十指被他轻柔地扣住,呼吸被他掌控着、诱导着,眼神都迷蒙起来。
他就这么抱着她,两人耳鬓厮磨着,温存许久,他才道:头疼起来的滋味是不是很难受?
其实这个问题明知故问,商姒却认真答道:当然疼,我常常想,要是能换个脑袋就好了。
他低笑,疼惜地吻了吻她的眉心,那些药不能根治,等天下一统,我为你遍寻名医,治好你的病。
她笑,伸手抱住他的腰肢,侧脸贴上他的胸膛,好。我想,普天之下,应该只有你能救我了。
烛光跳动,迟聿的瞳孔显得幽暗,一定治好你。这个承诺在他的心理又慢慢被复述了一遍,他抬手轻拍着她的背脊,似爱抚,似安慰,她忽然感觉安心,之前纠结的一切都犹如过眼云烟,整个人都在他轻拍的节奏中慢慢安静下来,沉溺其中,永久地沉眠下去。
迟聿等她睡着了,才扯过被子给她盖上,小心地把她受伤的那只手放进被子里。
他坐在床边,看了她许久。
他忽然又想起前世,她的猝然病故。
当年噩耗传来之时,他的震惊和心痛,到如今都记忆犹新。
那时她才二十六岁,刚过花信之年,本来不至于这么早亡故,或许是因为十年的寂寥生活让她日渐抑郁成疾,又或许,是因为她旧疾发作。
若真是后者,那么十年之内,他必须一统天下,为她寻到良医。
一统天下谈何容易,前世一统,便生生消耗了他的大半生光阴,这一世虽提前知道很多未来之事,可一个国家的军事发展绝非一朝一夕之事,拔苗助长一定不行,他还得细细思量。
但愿不会有什么意外。
翌日,迟聿便重新接见了楚国使臣。
他答应了昭楚联盟之事,并让商鸢承诺,半月内楚国的粮草辎重必须送达长安,再暗令轻骑回昭国调兵,连夜召集大将们商讨如何西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