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毕竟还在生着病,傅莹站了一会儿就感觉有些撑不住了,弘历便将她送回船舱,扶着她躺回到床上。
本来他想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傅莹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要他坐在她身边,同她说一会儿话。
弘历想着自己也没有要紧的事儿,便坐在她床边。
傅莹抓着她的手,道:皇上,你不知我心里有多感恩。当年我被先皇钦定为皇上的嫡福晋,本来也没多想,只想着做好自己的事儿,当好这个嫡福晋便是,没想到皇上待我却如此好。
弘历不明白她为何要提这些旧事,不过她既然提了,那他就顺着她的话说便是,道:婚姻之事,向来都是父母做主,我当时也想着只要汗阿玛给我指的这个嫡福晋不要太难看便好。谁知汗阿玛极会挑人,甚至超出我自个儿的预想。
傅莹笑着微微摇了摇头道:先皇才不会那样的,为人父母的,哪里有为难自个儿孩子的心呢?
弘历道:也是,想必当时汗阿玛就已经有意立我为储君了,我那时还想着,汗阿玛那么喜欢福慧,搞不准就会偷偷立福慧为太子了。
傅莹想,雍正那样理性的人,就算再怎么喜欢敦肃皇贵妃,也不会凭着个人喜好,立喜欢的女子生的孩子为太子,他比弘历理性多了,知道江山的继承者一定要是贤能之人。
傅莹接着说道:可皇上,我不觉得自己是个好皇后,很多事情,我没有做到,也没有做好。
弘历忙连连否认道:哪里的话,若你不算是好皇后,那便没有好皇后了。
傅莹心想,原本自己只打算做很多事情的,可这些事情一件都没有做成,她才觉得自己失败,自己不是一个好皇后。
傅莹道:那是皇上自个儿认为,可是永琏永琮相继都没了,我便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母亲好皇后。说到这里,她捂脸哭了起来。
提到用琏永琮,弘历也忍不住落泪道:说这些又干什么,他们二人夭折也不是皇后你的责任。
傅莹把手拿下来,接着说道:皇上,我真的觉得有些累了。我一直一直想好好做每件事,好不辜负自己的身份,也对得起皇上还有太后对我这番心意,但我真的做得不好说到这里,傅莹又落泪不止。
见她这般伤心,弘历明白自己若继续同他坐在一处,搞不好她会更加难过,于是劝解道:你做的极好,至少于我心中,你便是最好的皇后,历代的贤后也没你那么好的,你不要自责也不要多想,好好养病才是。既然觉得累,那就好好休息便是。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真的有那么好吗?傅莹自嘲地笑了笑。这么多年来,她委屈自己去适应这里三纲五常,礼教约束,她终于活成一个标准的封建妇女楷模,这其中的滋味并不好受。
好像是给自己思想缠了足,折断现代的意识,方才有今日的模样。弘历纳侧福晋,她得笑脸相迎。庶子出生,她心里不高兴,也得抚养那些孩子们,谁让自己是她们的嫡母。
正是因为他对自己是真心,所以这一切不适与痛苦她都能忍下来。就像现代自己父母强迫自己放弃喜欢的美术一样,她有那种妥协的能力,靠着真爱,所以才能在这重重约束的封建社会活下来。
但她是真的累了,她想好好休息一下。
晚上,弘历本打算再去看看傅莹,但朝中事务颇多,他不得不呆在自己的船舱之中忙着批改奏折。
改到一半,却看到玉净哭着赶过来,跪在自己面前道:皇上快去看看娘娘吧,娘娘刚刚昏了过去,不省人事了。
弘历听罢,匆匆朝傅莹的住处走去。
来到傅莹那里,见玉枝还有赵琛皆是两眼垂泪地跪在那里,弘历没功夫管他们,直接走到傅莹身边,喊了她几声婉仪。
傅莹的眼睛转了转,似乎是在回应她。弘历一边落泪一边唤太医想办法,太医对于昏迷这种事也有些束手无策,只能给傅莹身上几个要紧的穴位扎了几针。
傅莹意识朦胧之中,好像看到了不少过去的画面。她结婚的时候,他们头一个女儿出生的时候,还有永琏、掌珠出生的时候,一桩桩一幕幕像是电影片段一般回放出来。
突然有什么力量,把她又拉了回来,她看到身边泪眼婆娑的弘历,像是明白了什么,对他说道:皇上,我有几句话要交代,你可别忘了。
傅莹以为自己说得声音极大,但在弘历听来,却是十分虚弱的。他把耳朵靠近傅莹的嘴边道:婉仪,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傅莹想了想道:好好照顾太后还有孩子们。
弘历落泪道:这是肯定的,我岂能不照顾自己的母亲还有孩子。
傅莹又道:傅恒拜托了。
弘历忍住泪说道:我日后定好好照看傅恒,把他当自己兄弟看待。
傅莹顿了顿,努力说道:对不起,我失约了
弘历一开始不明白傅莹话里的意思,后来突然想起他们年少时曾约定白头到老,眼泪便如段线的珠子落了下来。
他又往傅莹那里靠了靠,听听她还有什么要对自己说的,却只听她说了不要两个字,然后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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