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惜月看着他, 心里是百转千回,也不知这孟怀枝吃什么长大的,不过三百年, 个头就已经和她差不多了...而自己身为姐姐,不仅没起到带头模范作用,还连累他跟着一起跪, 真是丢脸...
她暗暗叹了口气, 强撑着精神说:“不,我不困, 我还能坚持!”
白惜月惯爱逞强,这顽固的劲儿, 可一点都不像圆滑机灵的狐狸~
孟怀枝失笑, 调侃道:“是么?我刚刚都听见你打呼噜了...”
“啊?不会吧?我打呼啦??”白惜月脸上一红,表示怀疑,“你骗人的吧?”
孟怀枝但笑不语, 他可没骗人, 他骗的是仙女~
见他笑了, 白惜月就点解这人是在逗她,心中忿忿, 孟怀枝这家伙, 不仅个头儿长了, 这胆儿也肥了不少, 居然都敢拿她开涮了??
算了算了, 她大人有大量, 不跟小孩子一般计较~
不肯在孟怀枝面前示弱的小仙子,使劲甩甩脑袋,想将这席卷全身的困意甩掉, 但忘记自己发髻上还别着金步摇。她这一摇头啊,步摇上垂坠着的长长的旒苏,“啪啪”甩在脸上...
“嘶!好疼...”
唉,不仅脸疼,还特丢人!...
“怎么这么不小心?”孟怀枝皱眉,见她脸颊发红更是心焦,“我帮你吹吹...”
“别...”她往旁侧一躲,摸着脸说,“只是红了而已,一会儿就好了。”
笑话,那时候年少不懂事,你吹吹我吹吹的,吹着吹着就亲人额头上去了...现在大家都不小了,男女有别,还是别太亲密的好。
见白惜月避着自己,他有些微的失落,但很快便整理好了心情,开口问道:“是因为这一身盛装耽误了时辰,才没能按时入宫吗?”
她点头。
“因为没能按时入宫,所以被罚跪至明日辰时?”
她顿了顿,点头。
孟怀枝心里很不是滋味,惜月看着娇气,却惯是爱逞强的,她越是表现的轻描淡写,他就越是替她感到委屈。想他在重华殿宴饮尽欢好不惬意,她却在这炎炎烈日下跪了整整一天...
他眸光深沉,探出手来,想将她鬓边散落的一缕发丝别回耳后去,但...
他到底还是怯懦的,转而去拨弄她髻上那支镶了宝珠的步摇,方才的甩动,好些旒苏都交缠在了一起。
他细细拆解着,因着他抬手的动作,隐于袖间的桃花枝透出阵阵花香。
经过那群八卦仙娥的科普,白惜月自然知晓这飞花宴的来历,亦知道此次宴会的主花乃是桃花,便问道:“你袖里藏了桃花吧?是哪位仙子送你的吗?”
“不是,我取来送你的。”
“送我?”白惜月脸上一红,“你可知这飞花宴的来历,以及这送花的讲究吗?”
“来历?讲究?”他摇了摇头,“这倒是没怎么在意,还以为...就是讨个好彩头。”
“哦...”她想了想,说,“那我批准你,送给我。”
批准?
孟怀枝笑了:“都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为送你这枝桃花,想我也是赶了许久的路,才从重华殿跑来这玉清宫。这份情谊,不可谓之不重,你当如何谢我?”
“你真是长大了,还敢跟我谈条件了?”白惜月挑眉。
“其实也不难...”他目光如灼,定定地看着她,“跳支舞予我。”
传闻龙的眼睛能困住人,被他这般看着,她都忘了拒绝,而是面露犹豫。
“练习了十天,定是辛苦的,可不能让这份苦累白费了...”他温声说着,最后两缕纠缠的旒苏,自他手中松松化解开来。
是啊,明珠蒙尘,就不是明珠了吗?献舞献舞,没献出去,便不舞了吗?
“好!”她爽快答应。
孟怀枝心喜,唇边荡开笑意,他神色温柔地说:“快睡会儿吧,说好舞一曲给我看的,别跳着跳着睡过去了...”
用一曲舞,换来肩头枕一枕,好像也不算占了别人的便宜...更何况,她确实很累了,思忖了片刻,终是点头应允。
少年的肩膀还稍显瘦削,她几选角度才枕了个稳当,伴着他袖间传来的淡淡桃花香,白惜月很快沉入睡梦。
倒是孟怀枝,生怕扰她清梦,他挺直了背,始终保持这样的姿态,是一动也不敢动。莹白的灵力光点自他指尖飞出,轻轻萦绕着仙子,玄天青龙一族惯会的疗愈之术,他自是信手拈来。
如此,等她明日醒来,便不会腿疼脚痛了。
好像...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该追求的东西,都已经得到...此时此刻,孟怀枝的心里,空澈如明镜。
四野静谧,静的...只听得到仙子均匀且温热的呼吸,他满足的——遍地是金银,无处说欢喜。
三百年了,他们有三百年没有见了。
这三百年来,他每一天都在想,究竟什么时候能再相见,相见时,又会是怎样的场景...可无论怎样的相见,都不若此番来的珍贵。
感受着微凉的夜风,他轻轻阖上眼睛,安宁祥和如同坐化,身形笔挺又像是入定。
星光逐渐黯淡,一颗一颗的消逝于无边夜幕,远处连绵的山峦之间,有橙红四溢的霞光漫出,随着第一缕朝晖落覆在两人面颊上,象征辰时已至的钟声蓦然敲响。
白惜月因钟声而惊醒,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片顶顶好的月白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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