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欣先前被婆母三言两语打发,却并未立刻回去,想着等韩贵妃气消了,或者能进去讨讨情,顺势巴结一二,因站到廊下等候时机。
她虽不是有意偷听,然而园子里风大,偶然便有几句飘过来,魏明欣先是不以为意,继而脸色却渐渐凝重起来。
及至听到余阿秾那节,魏明欣心里顿时起了惊涛骇浪:那女人竟然有了孩子!韩贵妃还打算让她生下来!
她这样尽心地为韩贵妃卖力,这对母子竟然将她弃若敝履魏明欣紧紧攥住手心,娇嫩的皮肤上沁出血痕,面目更是狰狞一片。
她如今的地位可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怎能轻易被人取代?她不甘心。
不成,她得赶在韩贵妃之前先找到那姓余的外室,和她腹中的孩子,然后杀了它!
*
韩贵妃虽御下极严,宫里的人却并非个个守口如瓶,流言蜚语更是拦不住的。还不到晌午,寿康宫的消息就已传到御前。
总领太监徐公公小心翼翼将那时的场景模拟了一遍,继而陪笑道:贵妃娘娘还是略微心急了些。
他最聪明的一点是从不在皇帝面前说假话,因此才能得嘉禾帝无比信任。况且这件事谁做的一目了然,区别只在皇帝肯不肯认真罢了。
嘉禾帝微微一笑,她就是这么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韩贵妃再怎么居心叵测,在皇帝面前却从不掩饰撒娇撒痴,正因如此皇帝才喜欢她。恐怕韩贵妃也是心知肚明,嘉禾帝不会为这点小事责罚她吧?
徐公公额上沁出细汗,他亦拿不准皇帝是个什么意思,若说他对韩贵妃宠爱弥加,却从不许她越雷池半步,更不许她插手椒房殿的事务先皇后仙逝后,那几间屋子至今仍空着,嘉禾帝也不叫人打扫,想必灰蒙蒙的如鬼屋一般。
可若说不然,五殿下又是嘉禾帝最疼爱的孩子,至今仍叫他住在宫里,只瞧其他几位分封出去的待遇就知道了。众人皆洞若观火,皇帝一旦废黜太子,下一步就该立韩贵妃所出的五皇子为储君了。
短短盏茶的功夫,徐公公脑子里已转过了千百个弯,人人都说没有谁比他更了解陛下,几乎把他夸成嘉禾帝肚中的蛔虫,而唯有他自己知道,连他也看不透这位喜怒无常的君王,这便是所谓的伴君如伴虎吧。
正出神际,却见嘉禾帝望着窗外淡淡说道,把椒房殿的凤印取来,赐给贵妃吧,她那方金印用着到底不怎么顺手。
这徐公公愣了一刹,继而连忙答应下来,又吃力的挤出一句恭维话,得陛下这般爱重,贵妃娘娘真是有福了。
嘉禾帝不语,却在这老太监捧旨离去后,嘴角爬上一丝讥讽的笑意。
*
乔薇说到做到,回去之后就立马补了个觉,等从饱足的酣眠中醒来,连夕阳都悄悄拉开她的影子。
白兰循声而来,笑道:主子起来了,奴婢这就唤青竹姑娘过来服侍您梳洗。
她向来很守规矩,虽然经乔薇所提拔,却自觉的从不干涉内政,就连更衣洗漱这一类贴身活计她也从不跟青竹争抢。因为青竹对乔薇而言是自己人,而她只是个外来者,她们都需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乔薇模糊觉得这丫头行事有自己的一套戒律,在安全范围内,她会竭尽所能地对乔薇表示忠诚;而一旦跨出界限,她就又是那个冷淡又疏离的宫婢。
这令乔薇觉得很有意思,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只有理性而不带感情的人,但白兰真的没有感情么?恐怕未必,若真如此,她当初也不会举荐金菊一同共事了金菊可不像她这样聪明,若无人提携,也许一辈子都难脱颖而出。
联系她当时的迅速反应,居然立刻就想到拿先皇后的遗物来脱险,这可不是光用细心能解释的。就连她嫁进东宫这么久了,也没想过查一查库房,好看看先皇后的东西。
乔薇心中一动,因招手示意白兰过来,笑吟吟的问她,你见过孝成皇后么?
白兰不擅长撒谎,或者说不擅长在亲近的人面前撒谎,她稍微沉默了会儿,继而简单的说道:见过的。
愈是这样惜字如金,愈让乔薇抓耳挠腮,觉得里头别有玄机,她难掩好奇地道:殿下的母亲是怎么样的人?
白兰的面容愈发僵硬,都快和石膏像一般了,显然这种问题令她觉得棘手。她想了想,只能这么答道:皇后娘娘是很好的人,脾气温和,从来不打骂奴婢,宫里的人都很喜欢她。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难道谁还能妄议先皇后的坏话?乔薇却直觉白兰知道的应该更多些,因趁热打铁道:你也曾受过她的恩惠么?
奴婢自幼入宫,能无病无灾的长大成人,本就亏皇后娘娘恩泽庇护。白兰无奈的抬头看她,夫人,您若想知道,为何不亲自问问太子殿下呢?
乔薇被她一噎,反而无言以对,她就是不敢去问陆慎才旁敲侧击的从他人口中打听嘛。想也知道,生母的早逝对一个六岁孩子而言是多么大的打击,她可不想在陆慎的伤疤上撒盐。
当然还有另一重理由:她不确定这样冒失的举动会否招来陆慎的恶感?要是陆慎因此冷落甚至嫌恶了她,她该如何自处?当一个人习惯别人对她的好后,总是难以抽身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