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齐茂行恼怒,齐君行却只觉得满心畅快,他长笑一声,反而愈发作出了一副照料弟弟的好兄长模样来:“二弟这是怎么了?缘何这么大的火气?”
苏磬音这时才又开了口,她并不知道麒麟玉的内情,只是看这齐二面色不好,便上前道:“夫君身子不好,出不得门,也没有这个闲工夫出去游湖闲逛,大爷又为何这般喋喋不休?”
但齐茂行知道其中缘故,却并不愿叫她牵进这事来,平白辱没了她的身份,因此拦了一下:“这等人,不必与他多话,面也见过了,便叫人赶他出去就是了。”
苏磬音闻言也是深以为然的立即点头,便要叫人送客。
“好好好,不去也罢了,只是我今日过来,是还有一桩事的。”
齐君行这时才后退一步,满面斯文的转了话头:“你前日走的利落,却不知祖母她老人家只急的病的越发厉害了。”
“其实二弟,哥哥倒要劝你一句,这么点小事,你何必这般生气呢?你我至今兄弟,眼见你绝后,我每每想起,也是难过的很。”
“说起来,老太太的顾忌也有理,你想开些,留下个侄儿,我也自会接在膝下,对他自小教养,视若己出。”
“够了,别装了。”
可一旁的苏磬音,却是在这一番话里真的冷了面色。
她忽的开口打断了齐君行的话头,又继续道:“你若是当真担心老太太,过来做说客,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夫君厌你至深,又情知你是最个口蜜腹剑的虚伪狡诈之辈,听你这么说,如何会放心将遗腹子放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自小受你欺辱?恐怕便是之前有了这念头,听着你这话,也是要改悔不要孩子的了!”
她微微蹙了眉,语气平静,面上满是毫不掩饰的了然与厌恶:“你并不想夫君有后代子嗣,不但不想,你心里担心极了夫君会留下后代来,因为到特意跑过来,用这样龌龊的手段威胁他,叫他放弃留下子嗣的念头。”
“夫君是你血脉相连的亲弟弟,你的官身,都还是靠着夫君的性命功劳才得来。齐君行,齐大爷!修学先修身,你这般不仁不善,忘恩负义,还作什么读书人?若是圣人有灵,羞也被你羞死了、”
齐君行浮在表面的笑意都已一丝丝的僵了起来,他张了张口,像是想要维持往日的斯文,话里却生生露出了一丝狰狞的意味:“弟妹这是什么话,茂行是我的亲弟弟,我为何要阻拦他留后?”
苏磬音杏眸亮的灼人眼睛,只是这一次在眸中闪动光亮,却是因为怒意:“因为你担心,你害怕,你情知自己已经比不过夫君,害怕往后还会连夫君的孩子都比你强,宫里的殿下,府里的老太太,都还更宁愿培养一个小娃娃,也看不起你这一个大活人。”
“笑话!”
齐君行声音尖锐,甚至眸子都隐隐泛红:“除了嫡子这一个出身,论学识、论处事,我哪一处没强过他?”
齐茂行见他这幅癫狂了一般的神态,担心他万一狗急跳墙,再吓着了苏磬音,因此便立即推着轮椅往前,挡在了苏磬音的身前,伸手想要叫她先退后些。
但苏磬音却有些说出了真火气一般,并不配合。
她越过齐茂行的手臂,昂首挺胸,身形柔韧,态度却是越发坚决:“相貌比不上,身手比不上,行事不上,官阶比不上,老太太跟前的重视比不上、殿下跟前的体面更比不上……心胸志气就更是别提,比都不必比,穷尔一生,也比不上夫君一根指头!”
“再加上出身,你全身上下,哪一处也没有强过!”
第84章
“胡说!”
苏磬音的这一番话一出, 对面的齐君行就再也撑不住一直一来的斯文端方模样。
他活像是被人捉住了最触碰不得的要害,且还毫不留情被一剑刺了个透心凉一般,一时间双目赤红,面色狰狞, 声音都尖利的有些破音, 仿佛音调越高, 就越能说服了旁人与自个一样:
“都是妇人之见!妇人愚昧,只以为自己夫君处处出挑罢了, 愚妄之言, 除了你,还有谁会相信?”
苏磬音紧紧皱了眉头,她在这厢好好的摆事实、讲道理,可齐君行讲不过了, 不是再好好摆出旁的道理与论点, 而是干脆破口攻击起了与他讲道理的人。
“瞧瞧, 她是个女人!”“瞧瞧,她是妇人天生就偏心!”“她天生愚昧!”
仿佛这样,由她口里说出的道理就不是道理, 就不攻自破了似的。
苏磬音最瞧不上的, 就是这种打滚撒泼、压根说不清的货色。
从前齐茂行便是最气人的时候, 也是在讲缘故,说事实,有他一套自个的原则与逻辑在的,便是她不认同,甚至明显对她不公,可那只能说是他基于远近亲疏的选择判断。
最起码,齐二可从没有拿“男人夫君”的名头来压过她。
哼, 就这样的货色,他拿什么与齐二比!
尤其是现在,苏磬音看着对方这一副近乎癫狂的模样,便立即觉着,自己和这么一个疯子计较,实在是没什么必要。
因此她没说什么,只是像躲什么脏东西一般,侧身往后退了半步,对着他这一番叫嚣,也只是毫不掩饰的撇了撇嘴,杏眸灵动,面上满是显而易见“懒得理你”的鄙视与不屑。
但她这般模样,落在齐君行的眼里,却简直比刚才的教训指责,更叫他来的愤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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