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有些过分了,毕竟苏大哥要他作诗,只是惯例热闹,齐茂行最多就是不精罢了,也不是就当真做不出来。
可他叫苏大哥一介读书人指教他这个太子亲卫拳脚,那就是实实在在的强人所难。
大喜的日子,当然也不会当真动手,话音刚落,一旁自有知事的从人喜婆听着不对,赶忙说着好听话接过话头,一派热闹里,到底是将这事就这样糊里糊涂的绕了过去。
拦门刁难也没干,就这么让他将新娘子接了出去。
“磬音你也知道的,家里定的亲事,我原本就满心不愿,当日出门前,被老爷教训了一遭,又提起了我自小习武的话头骂我愚笨不肖,我气不过,只觉读书人皆是些虚伪迂腐之人,偏遇上大哥让我作诗,一时冲动,才会如此……”
齐茂行说罢之后,解释了这事的原因,之后又立即老老实实的认了错:“对大哥无礼张狂,是我的错。”
苏磬音扭过头,却并没有理会他这认错,只是要笑不笑的抬了抬唇,提起了他上一句话头:“哦,迎亲就迎的满心不愿啊,那还当真是委屈了齐将军。”
这话一出,大热的天儿里,齐茂行便又觉着浑身一凉。
“我不是!”
齐茂行满面焦急:“磬音,我……不是,从前我,并不是……”
苏磬音微微吸一口气,说起来,这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起码,比她之前猜测以为的“冒犯失礼,”要轻得多。
更莫提,之前是之前,她自个亲口说过,不提过去的事,这会儿又这样阴阳怪气,细说起来,其实是不应该的。
但互有情意的男女在一块,哪里会只论应不应该?
且正是因为在意了,有时候才会忍不住的不讲应该。
“好了我知道了!”
苏磬音此刻便有些未能免俗,她忽的开口,径直打断了齐茂行的话头。
她咬着手指头迟疑了一会儿,想要再怪齐二几句,却既知道不应该,还有些舍不得;可要就这么过去了,又觉着心下不痛快,实在是平不下这口气。
最终,只好什么也没说,只是闷闷看了看天色,说了一句不早了赶快回去,便当前迈步向着屋里的方向动了步子。
不过这次就没有再像刚才一样,帮着齐二推轮椅了,只是自顾自甩手往前,倒将坐着轮椅的齐茂行也落在了身后。
齐茂行也没敢叫人,只自个伸手推着轮椅用力往前赶,好在没走几步,前头的夫人就也放慢了速度,足够他自个跟得上来。
见状,齐茂行心下便又觉一暖,跟在苏磬音身后到了门口之后,想了想,没有先进去,而是先去外头找了月白,叫她熬一碗苏磬音爱喝的甜汤来给他。
这么多日过去,他们两个的主屋也早已按着自个的喜好,处处都收拾妥当了。
门槛台阶,是一概都去了的自不必提,待客的正厅分的极小,只一进门的大屏风前,左右摆了四章圈椅,中间地上立了一尊三足麒麟献瑞铜熏炉,就再无其它。
再往后,用顶天立地的紫檀细格博古架隔开,剩下的空间,便全都留给了两人平日的起居,架子里摆得都是苏磬音一件件挑出来的心喜之物,未必名贵,但是件件精致,无不考究。
下头窗下,是苏磬音的书架书桌,桌上摆了一方很是小巧的青玉棋盘,棋盘旁立着素色的细颈青釉花瓶,里头插着的,是苏磬音亲手配的绿叶白荷。
再往里绕进来,便是寝室,之前齐茂行特意在皇庄上定做的罗汉榻也一块移了过来,这会儿上头两边满满当当放着些靠背引枕,只不过除了苏磬音偶尔上去看看书、打打棋谱之外,齐茂行就几乎再没有睡过。
毕竟炕要比架子床上大的多,白日里炕中摆着小木案,夜里就算不收起来,两个人一人一边,也完全足够睡下。
为了照顾齐茂行双腿不便,苏磬音自个睡在了靠墙的那一头,在她的那一边地上,多加了一层木地板,地板上又厚厚的铺着崭新的秘底飞天云纹羊毛毡毯,靠外的一面,还摆了一小方长条的梨花小案。
这也是苏磬音特意布置的,进屋之后,洗手洗脸,换了家常的旧衣裳,之后走到毯子前,脱鞋上去,就可以干脆如古人一般席地而坐,毯子上也摆了草编的蒲团与软枕,或倚或靠,看书写字,都十分舒服自在。
回到了自个亲手布置的屋里,收拾妥当苏磬音就这般靠在毯子上滚了两圈,心情便也果真放松了不少,方才因齐二而生的些许不痛快,也几乎要消弭干净。
她直起身来,正要问问看齐二为什么还不进来,伴着细细的轮椅声响,便是齐茂行一手端了一方小瓷蛊,另一手推着轮椅向来走了过来。
“先喝一碗甜汤,平平心气。”齐茂行将手上的瓷盅弯腰摆在苏磬音面前的长案上。
苏磬音一模,瓷盅的壁上还有些烫手,便又有些不忍了:“你一只手,逞什么强?也不怕烫着!”
齐茂行便又与她笑了起来:“要道歉,自是亲手奉汤,才显得有诚心些。”
说罢,他觑着自家夫人的面色,又有些小心的解释道:“从前……”
“好啦,你别说了。”
这一次,苏磬音的打断就显得温和了许多,也认真道:“咱们说好的不提从前了,往后的日子,咱们只说高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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