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顾阳歪头看看林迁西的脸,又看宗城:“我还没遇到过这种事儿呢,哥,怎么弄?”
司机也在等他们发话去哪儿。
宗城看一眼林迁西。
林迁西头耷拉的方向朝着他,离了半指的距离悬在他肩膀上,下巴被车里的黄灯镀出一道细润的弧线,人慢慢往前倾。
他腿一伸,把这随时会倒的人抵在了座椅里:“就这么带着吧。”
“那好吧。”顾阳很细心,打开怀里宗城的书包,从里面拿出了他的外套,搭在林迁西的身上。
……
林迁西后来是被吵醒的。
起初他做了个梦,梦里还是那个看不到光亮的夜晚,在那条街上,他背着醒不来的秦一冬奔跑,双脚就快麻木……
黏腻又濡湿的腥味漫过他的脖子,像一双手扼着他咽喉。
快窒息的时候,他听到了嘈杂的声音。
很多很碎,人说话的声音,滚轮碾过地面的声音,好像在什么空旷的地方,有着明显的回响。
他睁开了眼睛。
眼里看到一只手,那只手骨节分明,五指微张搭在膝上,手腕上一截熟悉的淤青。
林迁西顺着那手往上看,旁边的人在低头看手机,耳侧推铲干净的短发,突出的眉骨和山根,鼻梁挺直如削,仿佛连头发丝儿里都写着“别惹我”仨字,不是宗城是谁。
他脑袋卡壳一秒。
我是谁,我在哪,为什么跟他在一起?
周围是亮如白昼的大厅,无数人推着行李在走动,广播里平静的女声在播:“亲爱的旅客朋友们请注意……”
高大的落地玻璃外,闪着灯亮的飞机张开巨大的机翼轰鸣着划过夜空。
林迁西眼珠动了动,忽然意识到,这是机场?
再低头看看自己,他刚才就歪头靠在休息区的椅子上,一只手揪着自己领口,抓着盖在身上的一件衣服。
宗城从旁边转头看了过来。
林迁西脸上明晃晃写着一个问号,脱口就问:“我怎么来的?”
“我带来的。”
“你干什么?”
宗城看他的眼神仿佛在剥开他脑壳看他智商,唇缝里吐出三个字:“我抛尸。”
“……”
林迁西和他互看了一瞬,前情回想起来了。
他跑到人吃饭的地方,吐了,然后没意识了。
我操,这么尴尬的吗?
林迁西缓缓坐正一点,拨了两下头发,哑着嗓子说:“行吧,要是你跑我吃饭的地儿吐,我也会想把你抛尸。”
宗城说:“哦。”原来你知道自己干的事儿啊。
“不过正常操作不该去医院吗?”林迁西指着自己鼻尖:“我他妈晕倒了,倒地了哎。”
“啤酒、烧烤、吐了,”宗城看着他还有点儿发白的脸:“正常操作管这叫断片儿。”
“……”林迁西没话接了,主要他这样跟喝断片儿确实没差,不然都没法解释那行为,没醉上人吃饭地方吐?找抽呢么。
“我还要送人赶飞机。”宗城又说。
他要送人,又不能把他丢大街上,干脆就一起带来,不是挺合情合理。
林迁西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任谁在这地方醒过来都会懵逼,他手指又拨一下头发,人往后靠上椅背。
抬手摸了摸额头,有点儿疼,应该是晕那会儿磕的,大概率是红了,也懒得找个镜子照一照。
身上的衣服滑了下来,他看了眼,深色长袖外套,直觉就是宗城的,拎着搭在两人中间的座椅扶手上。
宗城只扫了一眼,一只手在身侧摸了下,拿了过来。
等林迁西再看过去时,就发现中间的衣服上多了一把巧克力糖,五颜六色地堆那儿。
他古怪地瞄宗城,没法把这把糖跟这个人联系在一起。
宗城掀下眼皮,“顾阳给你的。”说完补充:“我弟。”
林迁西想起来了,当时那个拍着玻璃叫他的男孩子,不就是他弟。
他从小学起就不吃这种甜腻玩意儿了,但还是拿了一颗,当领个情。
宗城又朝旁边伸了下手,这次拿过来时放了瓶果粒橙在衣服上:“还是顾阳给你的。”
林迁西感觉莫名其妙就被投喂了,只好另一只手拿住。
宗城手又朝旁边伸去。
“我操?你……”林迁西想说你就不能一次都给我吗,非得这么逗我是不是?
宗城回头看他,伸出去的那只手把快掉的书包扯了一下:“怎么?”
“……”林迁西说:“没什么。”
打扰了,是老子自作多情。
宗城放好书包,拿着手机拨了个号:“顾阳,别浪了,你该准备走了。”
说完就挂了。
林迁西才知道是他弟要走,拧开果粒橙喝了一口,看他:“你姓宗,你弟姓顾?一家人两家姓?”
宗城两只手转着手机:“不行吗,孩子跟妈不也是一家人两家姓。”
林迁西说:“哦,我就跟我妈姓。”
宗城手停下,看他一眼。
林迁西又喝一口果粒橙,人缓过来了,从椅子上起来:“哪儿有厕所?”
宗城指了一下上方的指示牌。
林迁西心想酷哥本色,能不说话绝不逼逼,一边往厕所走,一边掏出了手机。
屏幕上挤着几条微信消息,他手指划开,都是王肖发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