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明白这些,苏安心中隐隐生出些愧疚,便提议:我去找个大夫来。
不必。男人语气冰冷的答道。
苏安只当他是落难窘迫,便又道:你放心,银子我来付。
男人再没先前的好脾气,对着苏安眯了眯眼,带出一股子狠厉:你若敢将我的踪迹告诉任何人,那把刀还会架到你脖子上。
苏安被这话吓的心再度提起,一瞬间气氛又回到了初遇时。她僵硬的摇摇头:我不会说出去的。
男人的脸色缓和下来,声音恢复了平常:你走吧。
苏安也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再次道谢后便往木门走去。开门时,她听到身后男人坐到地上发出的痛吟,也听到饥肠辘辘的咕咕声。
不过苏安没有回头,义无反顾的离开。
男人背靠着堂屋的巨大柱子而坐,捂了捂肚子,又低头看了看肩膀上的布条。才绑上没多会儿,血已经渗出来许多了。
饥饿伴着疼痛,也伴着困乏袭来,他缓缓阖上了眼。
他还能等到三日后他们回来接他么?
大侠,醒醒!
大侠?
男人听到有个软软的声音唤他,一时却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迟疑了会儿,一股子饭菜的香气萦绕上鼻尖儿
男人终于睁开眼睛。
看着去而复返的苏安,男人皱了皱眉,既有不解之意,也有嫌她麻烦的意思,你怎么又回来了?
苏安不答他这话,只提着食盒在他眼前晃了晃。
出于久饿后的本能,男人眼中焕出两道神彩!一把夺过苏安手中的食盒,捧出里面的米碗就埋头吃。
苏安一愣,她想到这男人应是许久没吃东西了,但没想到他会如此饿。她看看食盒里备好的筷子,再看看男人直接上手的吃相,说不出话来。
食盒里有肉有菜,而他顾不上,只抱着米碗就满足了,看来真真儿是饿到极限了。
别光吃米,这里还有菜。苏安送佛送到西,自己捧出两碟子菜肴摆到地上,往男人跟前推了推。
男人又吃了几口米,才停下来抬起头。苏安一看,他抱着的那只米碗已经空了。
谢谢。男人眼中浓烈的感激之中,透着两分窘迫。他还从未在人前这般失态过,何况还是在一个姑娘面前。
可他已经饿了七天了!不看到饭菜尚能保持几分体面,一看到饭菜便再也克制不住人类想要活下去的最原始需求。
这些日子他不敢露面,只能躲在这个破宅子里等待之前约定好的十日汇合之期。这里有破缸接下的雨水,他渴不死,可是没有一粒米能让他充饥。
苏安笑着摇摇头:你刚刚也帮了我,咱们扯平了。边说着,她将空了的碗收回食盒中,将那两碟子没动过的菜留下。
你叫什么?待我脱困定当报你今日的一饭之恩!男人语气郑重,眼神恳切。
苏安犹豫了下,只笑着敷衍:大侠不必如此,小事而已,谁还没有个落难的时候。
嘴上这般客气的说着,苏安心下想的却是这人虽有几分侠气,却是来路不明,不敢示人,想必是犯了什么事逃匿于此。
思及此,苏安也不想再多待下去,提着食盒起身辞别:小女不打扰大侠在此养伤了。
转身时,苏安听到身后的男人问她:明日你能再给我送一回饭吗?
苏安没敢回头,迟疑了下开口推脱道:家中管教甚严,未必能再有出门之机。说罢,便提步出了大堂,出了院门。
坐在柱子下的男人望着那消失不见的娇弱背影,嘴角微微翘起个温柔的弧度。
出了木门的苏安,一路小跑着离开。因为这些巷子狭长蜿蜒,又没什么人迹,实在是令她不安。
跑了一会儿后苏安累了,便粗喘着气改为步行,走了没几步她蓦地留意到地上的柳叶儿。柳叶儿上还挂着血珠儿。
这就是之前商仲泉被暗袭的地方。
鬼使深差的,苏安驻步转头。果然见远处的墙头上,高高立着一个白色的人影
他不怕伤口再度裂开么?
微微一怔后,不知不觉苏安的眼中竟噙起了两汪水汽。她不知自己为何如此脆弱,只因这点事就对萍水相逢,甚至曾对她刀剑相向的人充满感激。
他帮了她,可她也帮了他。
许是已太久太久没有感觉到外人的善意了吧。
转过身,苏安重新小跑起来,再也未回头看一眼。
杨府偏堂,这会儿一屋子人正围坐着,一个个神情凝重,显然是在等着什么人回来。
陆锦珩与杨大人共坐主位,府中女眷依次坐于下手,几位夫人的目光不时游到杨氏的身上稍做停顿。
坐在最末的苏鸾倒是大方的很,不错眼珠儿的盯着杨氏,毫不避讳。水琴和紫玉一左一右站在苏鸾的身后,看看杨氏,看看门口。
而杨氏始终低垂着头,面露羞窘。
这时门房小厮跑了进来,老爷,老爷,表公子回来了!
就听到重重的啪一声,杨大人的手掌在桌案上用力拍了下:把他给我带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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