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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雪晴眼见太后走了,这才往孟珍儿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叹了口气:“雁儿是你自小的贴身丫鬟,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挨这一顿打,不至于丧命,但万一落下病根子,一辈子就葬送了。”
    孟珍儿目不斜视,缓慢地站起来,身体摇摇欲坠:“那也是她咎由自取。”
    江雪晴道:“是,若无害人之心,便不会有今日之祸——造因得果,都是咎由自取。”
    最后这四个字,说的又慢又重。
    孟珍儿心里一冷,回头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出去了。
    走到庭院中,却见刘实竟然没有随李太后离开,而是在台阶下等候。
    孟珍儿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刘公公?”
    刘实走到她跟前,笑容恭敬有礼:“太后娘娘说了,孟姑娘既然病着,那就好好养病,以后的请安都免了——对了,您这一病,家里人也都担心坏了,等稍微好些了,出宫报个平安吧。”
    孟珍儿心凉了大半,嘴唇蠕动几下:“那……那出宫后……”
    刘实笑了笑:“出宫后,就在府中好生休养,不必再进宫了。话已经带到,奴才告退。”
    孟珍儿不由追上两步:“刘公公!”
    刘实转身,笑意淡去:“留雁儿一条命,是太后对她的仁慈,这一番安排,是对姑娘您的仁慈,您好自为之。”
    孟珍儿看着他离去,只觉得这吹在脸上的秋风,比冬日的狂风更刺骨疼痛。
    *
    江雪晴先回房了,方才站了满屋的人,终于只剩下两三个。
    宝儿听江晚晴的吩咐,回去取了药箱过来,蹲下查看容定的伤势,不禁打了个哆嗦:“我见过发疯的宫女,可没见过这么疯的,拿着块石头就往人身上砸,小容子,你一定吓坏了吧?”
    容定道:“有点。”
    那语气太平静,以至于他的话毫无说服力。
    江晚晴看了他一眼,替他上药,一边问:“伤到骨头了吗?”
    容定摇头:“没有。”药粉沾到伤口,他只微微皱眉,可看见江晚晴稍显沉郁的脸,当机立断,倒吸一口凉气:“……好疼。”
    江晚晴将药瓶放回小箱子里,叫宝儿带回去,顺便去一趟太医院,问卫九拿些治跌打损伤的膏药。
    等门关上了,江晚晴看着他:“我也没见过随身带着块石头的丫鬟。”
    闲杂人等不在,容定无意隐瞒:“是我。”
    江晚晴问:“为什么?”
    容定抬眸,唇边一丝轻浅的笑,温柔如水:“我原本不怎么在意,可姑娘特意向七弟求了准我不下跪,这会儿若像个犯人似的被押在地上,岂不是辜负了你的好意。”他低下头,又拿起帕子擦拭手背:“不如我亲自动手。”
    江晚晴心思复杂,低叹一声:“就为了这个?我知道你对人狠,可对你自己,有必要吗?”
    容定笑笑:“我一向心冷,对人对己都一样。”他皱眉,咳嗽了声,悄悄看她一眼,强调:“对你不一样。”
    江晚晴没作声。
    容定打量着她脸色,缓缓道:“对帝王而言,善良仁慈未必是好事,就像心狠手黑未必是坏事……我是这样,七弟迟早也变成这样。”
    江晚晴长叹口气:“你又提他干什么?”
    容定低眸:“我知道你不喜欢……”停顿了下,又道:“好,不提他,你我曾为结发夫妻,和他自是不同。”
    “……”
    沉默了会儿,江晚晴开口:“别擦了,再擦手背破皮了,你手怎么了?”
    容定道:“方才那丫鬟纠缠我,碰到了。”
    江晚晴无言以对。
    差点忘记,他是有洁癖的人。
    她又问:“那满池子的死鱼……”
    容定轻笑一声:“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这不就有人上钩了?”
    江晚晴道:“以后你别搀和这些事……”看一眼他伤口,摇头:“姜太公钓鱼,自己磕伤了腿。”
    容定凝视着她,柔声道:“姑娘早上恼了我,这下……消气了吗?”
    江晚晴一怔:“你——”
    容定轻轻一叹:“你替我上药,我就当你消气了,嗯?”目光暗了暗,他声音渐低:“世间万物,能动摇我心者,寥寥无几。可我害怕姑娘不理我,赶我走,我……”
    ——我那么喜欢你。
    这句话,终究说不出口。
    他眉心拧起,闭上眼睛,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
    *
    晚上,皇帝听说了西殿的事,过来了一趟,见江晚晴精神不振,问道:“还头疼么?”
    他颇为无奈地笑了笑,轻点她额头:“以后还敢不敢喝醉酒了?”
    江晚晴抬起眸,看了他一眼,叹气:“我只是在想,我和皇上可能八字不合,除了打仗的时候,你平时很少擦着碰着,但跟我在一起——”她指了指他手背上的划伤:“这是当年你来府上寻我的时候,被我的簪子划到的。”又卷起他袖子,指着他的手臂:“这是昨晚上割伤的,加上你胸前的,可不是命中相冲?”
    凌昭拧眉:“歪理。”
    他坐到她身边,很自然地圈住她的肩膀,低声道:“朕早就叫张远拿着生辰八字去找大师算过,和你最是般配,命中注定是要白头到老的。”
    江晚晴有点惊讶:“你何时信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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