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这样。”沈凌颤声道。
“不是这样?我听说那负心汉死在铡月之征中,沈门主,你还真是拼了老脸不要,也要维护他的英名?”
“不,樱织姑娘,三弟他没有……他没有。”沈凌面色极其苦恼,似有无数话想说,却难以开口。
“省下狡辩的话语,你感受过冬月落潮涯下海水的温度吗?就像现在一样。”女子闭目,语气轻缓,如同梦魇般笼罩现场,“我坠崖之后,看着身边的海水被自己的血染红,心口插着心上人给我捅的刀,气空力竭,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不会感到疼痛了,可海水一遍遍侵蚀着我的伤口,真的痛啊,很痛,连同我的心,痛得我只想立即去死!我眼睁睁看着自己血枯而亡,恐惧又绝望,隔着那片无垠的海,我再也看不到任何希望。”
宾客噤若寒蝉,赴宴的大多并非是修者,有沈家旧识,有渝州当地官员,还有曾受沈氏荫蔽的普通百姓,除了三大仙门来使挺身而出将平民护在中心,当地几个小仙门的赴宴者则是面露惶惶之色,瑟缩在那群平民中。
“后,后来呢?”不远处的新娘掀开喜帕,妆容已经哭花了。
“后来?我就死了。”血伞女睁开眼,又恢复了先前巧笑的模样:“啊,我今天话好多,谁让你们是沈瀚的亲人好友呢?我觉得你们应该明白自己为何而死。”
说完,踩着木屐摇曳生姿步向那新娘走去,丹唇微扬,眼中含笑,新郎带着新娘后退一步,“你要做什么?”
“你这位新娘子美丽又善良,我想跟她说两句话,不可以吗?”
“不可以。”新郎果断道。
却被血伞女一掌击飞,胸口瞬间破了个大洞,撞到山石呕出一口血来。
“昱儿!”沈凌冲破穴道,扑倒在爱子身前,慌张地抬手为其输入真气,大喊道:“来人!快来人!带昱儿去就医!”
“昱郎!”新娘惊叫一声,要赶去丈夫身边,被血伞女扯住头发一把拖了回来,“你爱他吗?”
珠钗金簪落了一地,身着喜服的女子哭得梨花带雨,一边哭一边点头。
断墙那边委顿在地的沈凌怆然大哭,怀中爱子终究没被救回来。
“那你愿意陪他去死吗?”血伞女笑道。
新娘依旧一边哭一边点头。
血伞女眼神骤冷,猛地推开那新娘:“如你所愿,你们一起死吧!”
纸伞轻旋,伞面新开两朵血樱,新娘的哭声戛然而止,头颅被纸伞削飞继而跌落尘埃,也不过瞬间的事情。
“妖女敢尔!”
“心狠手辣的疯女人!”
“恶女纳命来!”仙门来使气急,纷纷拔剑而上,却是不敌,死伤惨重,其它赴宴者皆惊叫着四下逃散,却如同鬼打墙般永远脱离不了此处。
血伞姬未杀尽兴前,不会解除血伞飞花阵。
沈凌抱着儿子的尸体,整个人都垮了下去,嘴里一直喃喃道:“不是的……不是沈瀚,不是他……不是他。”
然而恣意开杀的血伞姬听不见他恍惚失神间的忏悔自责,纷扬白樱皆染血,伞上柔花赤殷色,一场准备充分的喜宴,终究逃不过一场血劫。
繁复的十二单丝毫没影响她发挥杀手之能,丝毫不介意被飞溅的血液浸染,曼妙的身姿行过之处,便是人头落地,造杀之人却丝毫不为此动容。
直到感受到有人闯进结界,才将纸伞收回,转身看着那穿过血色樱花雨幕前来之人。
“此时敢来此地者,我很欣赏,”血伞女笑容迷离,“报上名号。”
“晓月星沉·浮梦生。”白衣道者一手执镜,臂挽拂尘,步履从容而来。
“浮梦生啊,”女子轻旋白伞,“你可是鬼市必杀之人,今日前来送死,倒是我意外的收获。”
“姑娘要杀道子,尽管一试。”周围血腥气浓稠地化不开,浮梦生眉心轻蹙。
“故弄玄虚。”纸伞轻扫,飘零樱花却如夺命飞镖,破风而去,织成绵密杀网铺天盖地笼向白衣道者。
即便是功底深厚训练有素的修士,面对此般退路皆封的杀阵也无法避让,只能任由那樱花杀网将自己撕碎。
浮梦生闭目立在原地,未曾后退一步,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衣身影掠至道者身前,刀光乍现,横扫急啸而来的冷利樱花镖,杀网瞬间被破,只有一朵樱花躲过狂刀之刃,擦过道者脸颊,留下一道鲜红血痕。
“浮梦生!”姬无羡回过头,心口因紧张而剧烈起伏,“为什么不躲开!你不要命了!”
说完才发现自己语气似乎重了些,想开口挽回点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气恼之间又是一刀,乱石飞溅中,血伞樱花阵随即被破,少了这鬼打墙,在场宾客也纷纷夺路逃命去了。
血伞女紧紧握住伞柄,嘴唇被咬得发白,也不管那些逃命之人,眼中映出一双人影,嫉妒的火焰愈发炽烈。
“好友,你终于肯现身了。”浮梦生轻声道。
姬无羡摇摇头:“我又来迟一步,让你受伤。”
“小伤,无碍,也不会毁容。”
“你……你真是。”姬无羡叹了口气,抬手想要去替道者拭去面上血迹。
却是一道劲风袭来,姬无羡反应极快地将道者揽至身后,横刀相抵,两张撞击发出金属嗡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