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我现在就杀了谢霓羽。”巫寺月眉眼一凌,扣着谢霓羽细白颈项的手就要开杀。
即便对王若溪发自内心的欣赏,亦佩服谢霓羽的世家风范。
但这个凡世修界中的能人,都是羽衣国复国的绊脚石,一统修界的姬无王朝能灭羽衣国,太子不会允许仙门世家在鼎盛时期有机会联合。
几大家族相继凋零败落,王谢两家也该就此覆亡。
复国大业在即,她不可能,也绝不会背叛太子。
然而动手那刻,心底却想起一道微弱温柔的声音。
“不要,请你住手。”
怎会,她早就压制住了那些不属于她的灵识意念,这是谁的?竟然能突破她的意念禁制。
那个声音很轻很轻,如同一道轻柔的雾气缭绕心间,却有无形的力量,阻止了她。
谢霓羽在巫寺月分神之际,脱离了挟持将其反制,正要出手,手刀却是堪堪停下,一双美目有了泪光,激动又悲切唤了声:“慕姐姐……”
咬唇再不复语,心口剧烈地起伏着。
晕染开的墨迹如同朦胧的雾气,少年王涣走到巫寺月面前,眼中有微澜,看她的目光恭敬又柔和:“义姐。”
这是怎么回事?!巫寺月怔了怔。
谢霓羽和王涣,都不是在看她巫寺月。
她回过神来,太子复生侍神者所用的陶铸躯体,掺杂了点凡人的骨灰残魂。
她身上,或许……有慕琴音的。
骆荣散尽修为,辟出那条由幻境通往现世的通途,自己却留在了那片赤色火海中。
曲伯你是觉得有负主人所托,一死谢罪么?
“那我呢?同样无法完成主人交代的我呢?”巫寺月看着手中桃花扇,陷入一阵茫然。
倒在草地上的傀儡东宫神月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传出太子的声音带着金属颤音的嗡鸣:“侍神者,汝长久以来渴望的自由,吾允了。”
“哉了哉了,我可真是谢谢您啦殿下!”落涯风无所谓地耸耸肩,心口的绞痛却愈盛。
他明白,自己的生命已到尽头。
曾经无比渴望最终的死亡,可现在当心脏完整地在胸腔跳动时,好像又不那么想死了。
阆华宴上初见,那张熟悉的容颜再次出现在眼前,他那颗空荡荡的心,有了犹如数百年前一样,一下一下重重跳动的感觉。
“呵,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你以为这样会让我难受吗?”落涯风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嘴角扬起一抹恣意笑容,“然而小风哥我从未想过得到,失去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穿过花丛,一步步走近木屋,推门之前擦去冷汗,努力保持正常的状态。
“落涯风!”屋内被傀儡线缚住的女子见了他,轻蹙的眉心终是舒展,眉眼间有了放下心来的一点笑意:“太好了,你没事,太好了。”
“是啊。”落涯风微微一笑,上前微微俯身,轻轻解开东宫芙的傀儡线。
东宫芙看着那张尽在咫尺妖冶艳丽的脸,不觉脸颊已有些发烫。
她很清楚这是什么心情,她好像喜欢上了这只艳丽又随性的孔雀。
可现在修界堪危,不知表姐他们现在情况如何了,这种不合时宜的想法,还是等危机过去,再向他表白吧。
东宫芙心跳得有些快,却见落涯风将傀儡线丢下,看了她一眼。
美丽的异色瞳中没有平时轻佻无谓的色彩,而是有种她从未见过的深沉。
“那你……快去帮挽银吧,”东宫芙退了一步,脸愈发烫了,“观尘镜碎片飞走了,我只看到他出了城,那些血蚁不好对付……你……我……”
“跟我来吧。”落涯风笑了笑,转身往屋外走去。
到了屋外,东宫芙看到天空之景,簪在发间的羽毛笔在风中不停地轻颤,而她已无法挪动脚步。
“如果这就是末世,”不觉已是喃喃道,“我会死在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吗。”
“东宫小姐,你又想写东西了?”落涯风挑眉道。
“啊,我……”东宫芙回过神来,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带你去离天空最近的地方看看吧!”落涯风闭上眼睛,张开双手,狂风将那身翠羽衣吹拂地翩跹飞舞,在风中化为原身。
是一只美丽的孔雀,翠羽华彩溢光,翎毛在风中轻颤,一双异色瞳中有着柔和色彩:“你想去看吗?”
“想!”
孔雀真的带她去了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她看到阴霾的天幕下,倒悬火山喷吐的赤色焰火与岩浆将云层都染上了瑰丽的红炫丽的深紫,是绵延开去夺人心魄的绝美与邪恶,零星落下的火石与岩浆液如同流星划过。
大片大片瑰丽不详的色彩与阴霾在远方的地平线汇合,整个世界如同被饱和度极高的亮色调和,又似被高级灰晕染笼罩。
那是她无法用笔描述的震撼。
她闭上了眼睛,清风拂过,长久以来压抑的心情顷刻舒展,还有些雀跃。
不合时宜,的确不合时宜,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落涯风……”
“听到了吗。”翠羽孔雀轻声道。
“我听到……风的声音了。”
“是啊,风的声音。”孔雀扇动翅膀,在天幕之下滑翔,沿着那片白色的雏菊花海掠过,纷飞的白色花瓣被羽翼带起的长风扬起,零落草海。
--